“到了。”
她提醒我,用手往前指了指。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用木棍架设的小院门。进了院子,左面右边堆满了旧报纸、旧纸箱,破瓶子,废塑料袋子。一条拥挤的小空地上,摆满了纸扎的花圈。此时,一个剃了光头的小伙子正挥起铁锹,朝这些花圈奋力地砸下去。刚才还支支楞楞、五颜六色的花圈架,几下子就被拍得稀巴烂,成了一堆垃圾。
是的,人已经死而复生,这些祭奠的纸品就失去了意义,又不能像真正出丧那样搬到火葬场去烧,只好这样处理了。
“大亮,这是庾总裁。”
季小霞喊住了小伙子,介绍着我。随后又低声告诉我:“我的男朋友,林大亮。”
“林大亮?”
我定睛一看小伙子,浓眉大眼,直率中透出一股英气。
“季小霞,你不是说,大亮在外面给人跑长途运输吗?”
我转身问。
“修车,歇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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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霞小声告诉我。
“庾总裁,你好。”
小伙子弯腰向鞠了个躬,接着便朝屋里大喊:“阿姨,庾总裁来了!”
“庾市长,你好你好!”
没听见阿姨的应答声,倒是有一位中年妇女热情地打着招呼迎出门来。我一看,原来是这儿的社区书记白雪。过去,我在政府当市长,这儿的再就业工作总是完不成任务,我没少批评她。现在一想,这也怪不得她。矿山封闭之后,几万名下岗工人无业可就。这里的环境差,投资商都不来办厂,他们哪儿来的就业机会?
“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见这位书记,不由地觉出了几分尴尬。
“季大娘是我的小学老师。她现在有病,我来看看……”
到底是社区领导,脑袋瓜儿转得飞快。话也说得恰当。一次死亡炸尸事件,让她轻松地改说成有病了。
“那……你是来?”
她眼睛盯着我,露出了一点怀疑。
“我是季小霞的同事,听说老人家有病,来看看……”
我支吾着。
“白阿姨,庾总裁是来听我奶奶事情的。”
季小霞看到白雪眼里的神色,连忙解释。
“你专门来听老人家的事情?”
白雪显然有些不大相信。
“是的。”
我强调了一句,又告诉了她我的新工作岗位,“现在,我不是市长了。我到重化公司了。”
“重化?”
白雪再次显露了自己的机警,“你成了大老板了,今天,你来得正好。人,都在这儿哪!”
她把我领进屋子。我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位死而复生的老太太。87岁的高龄,形色难免犹如枯槁。然而,仔细观察她的眼睛,倒是分外的明亮。她一把抓了我的手,颤颤薇薇地说:“庾总裁,你是小霞的恩人呀!那个吕强辞退她。是你给她找了这份工作,我们还没感谢你呢!喂,季工啊,快去小饭店安排饭,招待贵客呀!”
季工是她的儿子,季小霞叔叔。虽然下了岗,天天*拣破烂养活一家老小,人却是很有骨气。他从不伸手要求政府救济,也不去参加上访闹事。老婆离家出走后,他和老母亲、嫂嫂一起,拉扯着小侄女儿生活,日子虽然艰难,却任劳任怨,模范地尽着
叔叔和儿子的职责。提到他,卧地沟人没有不称赞的。
季工听了母亲的话,就要往外走,这时,一位白胡子老头儿喊着走进了院子:“喂,老季嫂,我和医院说好了。他们的救护车下午就过来。”
“是他林叔呀!我没有事儿了。还叫救护车干什么?”
老太太听到老头儿的声音,连忙溜下了小炕。
“就算是没事儿,检查一下身体也不吃亏。再说,到医院仔细瞧一瞧,孩子们心里也踏实呀!”
说完,他看了季小霞的妈妈一眼,问道,“你说是不是?侄媳妇儿?”
季小霞母亲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又拿了一个塑料凳放在老人面前。
“啊,有客人?”
白胡子老人看见我,礼貌地冲我点点头,随后问了一句。
“林爷爷,他就是庾总裁。”
季小霞告诉他。
“庾市长,你好啊!你为老百姓办事,是个好官呀!”
老头儿冲我竖了竖大拇指。
“老人家,别这么说,季小霞的工作是她凭自己的条件被公司录用的。我不过是提供个意见。这是,全*家里教育得好哇!”
“呵呵,我不是说小霞这件事,你当市长时,听说几次跑到省里要钱,要改造咱这卧地沟棚户区。你心里想着咱们百姓啊。嗯,今天,既然来了,就在这儿吃饭吧,如果不嫌弃,老朽我陪你喝两盅。”
“谢谢,”
我朝老人家拱拱手,“嗯,听说你是卧地沟的‘老革命’。我一直想请你老人家吃饭呢!”
“林爷爷,庾总裁想来听听***事情。”
季小霞见我着急,赶紧切入正题。
“呵呵,其实,这老太太复生,是因为她积了大德,老天爷不忍心让她早走哇。”
老人家叹息了一声,往对面墙上指了指,“看见了吗?墙上挂的那根棍子?”
我抬头一瞅,果然有一根旋得光滑的柞木棍子挂在墙上,棍子的握把上,缠了一根鲜艳的红布条。
“你别小看这根棍子。”
老人家告诉我,“那叫震尸棒。”
“震尸棒?”
我觉得好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