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虚照宝境虽好,但始终不能离开,又与坐牢何异。”师南生沉声道,“大师见识广博,可知晓哪里有医治这种奇伤的妙法灵药?”
“岁月乃古冥之珍巫帝遗宝,据传中者无解。”门隐子道,“若是圣老在此,或许还能寻找到什么法子,只惜一直觅之无踪呐。”
“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师南生心有不甘道。
门隐子摇了摇头,沉默良久,忽道:“医治这种奇伤的灵丹妙药嘛……如果硬说何处有,怕是只能寻到尔界至尊那里去了。”
师南生眉毛一扬,道:“请大师赐教!”
门隐子缓缓道:“听闻小妖后以快活泉为根基,配以诸界奇珍,先后炼了千百炉,终得二宝,名曰乾坤铸真丹,据传可改天换地重铸根基,如若得之,或许能解宫主此厄。”
师南生心中一动,沉吟道:“我与这位至尊倒有过一面之缘,且于其算是有点人情,那坛快活宝醪便是她所赠赐,嗯……小可这就求求这位圣尊去!”
门隐子摇头道:“那铸真丹珍贵无比,莫说你与那至尊只有一面之缘,
即便是于其有恩,十之八九亦是不肯相赠的。”
“凡事,总要试试再说。”师南生道,缓缓从石上起身,朝门隐子作揖道:“小可这就去了,来日再寻些好酒与大师品尝!”
小玄拚命挣扎,却觉浑身乏力,而压住自己的巨足却是重如山岳,根本抗衡不得,所修所学竟然点滴施展不出,心中骇极,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间,陡感背心一阵阴寒,正不明所以,身上乍地一轻,压住自己的巨足已离躯而去。
小玄一跃而起,只觉周身气血通畅,似乎并无哪里受伤。
那尊先前踩踏他的万丈巨魔瓮声瓮气道:“尊驾既已成吾宗传人,本尊便不阻拦了,由汝尽参悟天地机兆!”
言罢竟然俯身一拜,徐徐后退,没入虚空之中。
小玄莫名其妙地立在原地,尚自惊疑,忽见周遭模糊起来,眼中那片由无数白骨铺成的荒原转眼不见,人已置身于一座奇巨的大山之前。
遥遥望去,但见山上玄猿献果,麋鹿衔花;空中青鸾飞舞,彩凤旋翔;更有灵龟捧寿,仙鹤噙芝,处处清净无尘,时时烟霞缥缈。
又见那山中世界东一行,西一行,尽是玉宫珠阙,南一带,北一带,都是宝塔法堂,黄金铸瓦玛瑙筑砖,顶放霞光,四映紫焰。
“这是什么地方?如此之浩大辉煌!”他心中震憾,才迈一步,人便进了山中世界,来到座浩瀚如海的大池边上,他呆呆望着,心道:“世间怎有这么大的池?大泽同它一比,便如小洼一般。”
一低头,猛见大池旁边的山脚下,于青松翠柏间有座洞府,洞上方悬着一匾,书着“因果洞”三字,高逾百丈的大门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符箓,门前立着一尊尊巨大的菩萨法王金刚罗汉,又有无数天龙大鹏夜叉阿修罗,正飞空步地的在洞前巡游。
“这里怎有如此多的僧佛菩萨……敢情是到了须弥山了么?”小玄愈加奇讶,猛见大门上的道道符箓纷纷自个剥落,许多尚未着地,便似给看不见的火焰焚毁,化做灰烬四散飘去。
门前的诸佛诸圣乍然乱了起来,一个个面色大变地抬起了头,紧握着兵刃法器惊恐地盯着天空,有人高呼:“劫来了!劫来了!无量量劫来了!”
小玄大吃一惊,跟着仰首朝上空望去,岂知脑袋瓜里骤然一晕,整个人天旋地转起来……
当他再次睁眼,周遭景象陡然又变,不知怎么竟置身于一片莽莽林海之上,举目望去,赫是无边无际,仿佛超出了天边地角。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怎一下子就到了此处?
小玄四下奔寻,在空中似乎飞掠了许久,依然没有见到边际,底下的树木生得千奇百怪,入目陌生之极,竟无一认得是何种类,不由想起了黑焰岛地底大裂缝中的那些奇异植物来,只觉这地方的树木似乎比之还更古老,突又想当初误入迷林的情景来,心中暗惊,不会是有什么似白眉老儿那样的高人,在此布下了什么高深的陷人法阵吧?
他正在苦思冥想,忽闻怪唳声声,由稀转密自远而近,循声眺望,猛见极远处飞起了无数大鸟,尚未回神,大鸟已掠顶而过,真至此际,才知每一头都有遮天蔽日的大小,散发着无比慑人的浩大威煞。
“鲲鹏!”他心头剧震,粗粗一估,竟是有万千头之多!
怎么回事?
都说鲲鹏乃那先天地之灵,天地之中现存不过寥寥数百,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所在?竟然能有如此之多?
眼中的景象已经完全超出了认知,每一个奇巨的形影都投掷下令人极度不安的恐慌,整个人已被威煞的海洋完全淹没,小玄疑讶万分,只道自己陷于梦魇之中,所闻所见俱为虚幻。
不是真的!
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
他浑浑噩噩地忖,愈思愈惊,心魂似给铺天盖地的无尽威煞撕碎,正无从抵御,猛感脑壳里剧痛起来,几乎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生是死,脑壳里的剧痛渐逝,神魂杳杳地不知于何处飘荡,耳中竟闻阵阵浪涛之声,小玄放开扶额的手,陡然发现已置身于茫茫大海之上,他正愕然,倏闻一声响彻天地的嗥嚎,似是悲厉非常,登给震得魂魄俱动。
“是啥在叫?”他满怀惊疑,抬眼望去,赫见前方的海水中伏着座高巨万里的大丘,丘上生着纹络,形若符箓,入目只觉古远之极,大小竟然动辄千百里。
这是什么地方?抑或是什么物事?
小玄心中惊叹,疑惑不解地落降其上,朝前飞驰,念随意走,不过须臾,竟似行过了万千里,却依然还在大丘之上。
他正纳罕,陡闻水声哗哗大响,仿佛大丘周围的整座大海都沸腾起来,紧接着前方徐徐升起一物,巨如天柱,其上覆满了玄色鳞片,仔细看定,赫是个奇巨的龟首。
“是龟?这座丘是只大龟!”小玄心中叫道。
太过巨大的物事总是令人恐惧,那什么冥殿龙犀,金须龙鳌,甚至鲲鹏同眼前的大龟一比,简单直就是微不足道。
小玄目瞪口呆,浑身僵硬,整个人似给魇住。
“天地之中,怎有这么大的龟?哎!一定又是个梦……”小玄拼命对自己道,用力掐了下大腿,只盼自己能够从噩梦中醒来。
就在此际,天地忽尔
急剧地暗了下来,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浓浓血色转眼间染遍了天空,巨龟突地高昂起首,朝远方发出一声比先前愈加悲戚地长嚎。
这一嚎,声动万里碎人心魄。
小玄心惊脉跳地从巨大无朋的龟首顶上瞧去,骇然望见暗赤的天空中出现了千百只明明灭灭的眼。
又是它们!
小玄失声大叫,周身血液乍似凝固。
“少主莫惊!少主!少主?”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耳畔轻唤。
小玄乍然一震,猛然睁了开眼睛。
他大汗淋漓,忽然发现有人扶抱着自己,抬眼望去,赫是魇夫人,一只手正从自己腰畔离开,心中一惊,急捂身上,察得浣焰罗仍系腰上,这才悄松了口气,沉声道:“我怎么了?”
魇夫人笑盈盈应道:“少主神游物外,想必是进入了机兆幡中的天地了。”
小玄从她怀中挣开,坐直起身,大口喘气,不知先前是真是幻,猛地又摸了下脸上,七邪覆仍在。
“不知少主在机兆幡中瞧见了什么?”旁边的狂尊恭声问。
小玄定了定神,凝神思索了好一会,这才迟疑地将先前的所见所闻草草描述了一遍。
众邪只听得惊疑交加。
“千百只明暗不一的眼睛?”兵尊眸光一亮,与狂尊对视了一眼。
狂尊深吸了口气,压掩着面上的一丝兴奋。
小玄微点了下头,思忆着先前的所见,心中依然疑悸不定。
“少主所见如此奇异,此中定然有甚启示。”兵尊沉吟道。
“机兆幡所示从无小事,决非寻常。”狂尊亦道,一阵苦思冥想。
“可是……少主瞧见的那万千只鲲鹏是从哪里来的?”魇夫人眸底掠过一丝疑色,轻声道:“现今的天地中,根本就没可能有那么多鲲鹏呀。”
小玄只觉身心疲惫,昏昏欲睡。
“这一时之间,难以理出什么头绪,且容属下等回去好好参详,来日再禀呈少主。”兵尊道。
小玄无力地点了下头,兀自浑浑噩噩。
“阿米巴。少主保重,属下告退!”狂尊躬身行礼,走到皇后及簪儿、珰儿、镯儿几个小娥身边,拈指施放了数记解禁的印诀。
“你也一同退下,容少主好好歇息。”兵尊对魇夫人命道。
魇夫人应了,朝皇帝叩首告退,率领花婉及月凝二姬,随二尊离榭而去。
小玄定了定神,悄施《聚神会元真诰》,察得之前围住水帘香榭的那数十个存在已全数消失,这才大大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