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25日
第四十一节【心理创伤】
出发前往医院那边时,夜已过半。
车驶出地下停车场,接着在桥边停下。
从车后排也能看到雄介落下车窗,让看哨检查着出入许可证。正是牧浦签发的那张。
而那个跟隆司一同搭乘在面包车里的牧浦如今则是拿毛毯裹着自己躲在后排。
以那么一句话,来辜负掉那些一直以来信赖着自己的人。
自己对此当然是有所自觉。
牧浦在医务室当中留下纸条说自己为了隆司的手术而将他带到医院去。这么一来就算晚了回来引起骚动也不至于让自己成为行踪不明的状态了吧。即使这次独断的行动将使牧浦的信用受损,可这也比不上孩子的一条性命。
要是回不来的话·········
牧浦不愿再继续思索下去。
自己以稍微检查检查一下状况为由,从那个照顾着自家弟弟的深月手里要过隆司。而对方对此也毫不生疑,只是回给自己一句那就拜托您了。
可如今,自己,却领着这孩子前往死地。
(这么做真的好吗·········?)
心里浮起一丝困惑。
可双手握着雄介身上却又看不出一丁点儿的紧张。
进到市区后,牧浦偷偷地撑起身子,透着窗户窥视着车外。
再度映入双眼的城镇里的景象把牧浦的心都勾走了。自打丧尸泛滥以来,她这还是第一次从市政府里面出来。
映着微弱的月光,面包车在两侧植树的宽广车道上缓缓前进,在已化作废墟的镇上穿梭。一路上路边不知被弃置了多少辆车,又有多少家店的玻璃碎满一地。行人道上到处散满垃圾,自动贩卖机更是被嵌进了辆机车如今已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眼前这景象根本没法让人跟日本联系起来。
窗外,牧浦盯着那片缓缓流逝的光景,可忽然,她屏住了呼吸。她在一建筑物的二楼,看到了个人影。看对方那动作貌似正在瞄着这边。
“武村先生········“
她压着声音微微喊道。
透过后视镜,能看到雄介的目光往牧浦指着的地方移过去,随即又摆回来。”别在意。在那头的话不会冲过来的“
“·········那是,丧尸吗?难道不是幸存者··········”
“谁知道呢?不管是哪边眼下都不关我们的事儿“
这一句就把牧浦的话都塞了回去。
其他地方也都透着一股危险,于是雄介便把车速拉起来迅速通过。
不久后,眼前映入一座熟悉的建筑物。正是牧浦父亲所持的妇科医院。
“有那么些从周边望的话很难发现,又能泊车的地方么?””·······我觉得救护车辆入口那边比正门安全多了。就左拐进去“
在院内停好车后,雄介双手提着扎枪跟手电就下了车。
“每三十分我就会联络你一次。千万别跑到外头来。要有什么事儿就立马喊我”
说着便将一个小型无线电通话机放下。
即使自己学习过如何使用这机器,也试过相互通信,可不安依旧是不安,牧浦也还是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地望着那台无线电通话机。
车外却是一阵寂静。
冬季的寒气从脚底窜了上来。牧浦拉紧大衣的衣领,呼出一口白息。
而作为患者的隆司则是服用了少量的止痛剂。由于体力下降,隆司也只能在简易担架上裹着毛毯歇息。牧浦理了理隆司的被子,也不敢打盹就这么候着。
时间缓慢流逝。自己都快觉得这都该过了一个小时那时,第一次联络便来了。
“·········这边是武村。没问题吧?“
“没问题·········就目前来讲”
突然,后方传来沉闷的一声。牧浦反射性地回过头去。
这便与建筑那边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尽管距离挺远,可那男人还是紧贴着一楼的窗户玻璃,直直地盯着这边。
全身的鸡皮疙瘩都随即竖了起来。
不知是否感知到这边的动静,那男人开始粗暴地敲打着窗户。一肘子锤在玻璃上,碎裂声也应此而起。
牧浦不禁滑倒,也因此想起了那台无线电通话机,紧接着另一头传来了呼叫。
“怎么了?“
“那从一楼的窗户那,爬出来了···········”
“距离呢?从你那边看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大概在五十米,左边·······大概,是休息室”
“你别动。千万别跑出来“
通话到此中断。
由于那被打破的窗户较小,男人要想从那儿出来还得挣扎一番。它没法钻出来,窗框上的碎玻璃便不断往他身上增添伤痕,脸上的肉都被削下来不少。手上翻着皮肉,肌肉纤维更是裸露着。窗框也因它所淌出的黑血而显得污不堪。
那男人似乎感觉不到痛楚,狰狞着脸孔,不断试图爬到这边来。
牧浦一手拿过车板上的扎枪,紧紧握在手
中。自己也自觉使不好这扎枪,可心底到底还是想拿点什么来作倚赖。
随着玻璃再度碎落,留给那丧尸的空间也越大了。而正当它把手攀出窗框那时,突然,那男人动作有些失衡。像是被抓住双脚般摇曳着上身,那男人把嘴张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也都凝住了。
而在那男人的背后,雄介的身影从一处黑暗中现出。左手紧扯着男人的头,右手则是在它的后颈附近拧着些什么。
那已经不再动弹的男人的身体朝着一旁滑落到地上,雄介也借着重力一把将小刀抽了出来。带血的刀刃映着月光,闪出一瞬的光辉。
雄介瞄了一眼这边后,又里面退回黑暗之中。
随后无线电通话机传来声音。
“一楼大致上清理完成了。我这就往上走“
也不像是等候着这边的回应,无线电通话机再度陷入沉默。
“·········哈,哈·········”
回过气来,牧浦正大口大口地喘着。
接着放下手上的扎枪。
在困守于市政府初期那时,自己也曾经历过与侵入到建筑物当中的丧尸的战斗。当时大家都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怒吼着,悲鸣着,冲向那些同为人形的对手。
然而像这样无声地了结掉丧尸的人,却是没有见过。
(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牧浦不禁想起自己曾想过这般无谋的行动不过是说说罢了。
(说真的,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从没听过他的身世。他也一副对周围漠不关心的模样。然而眼下,却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不知接到了多少通联络,时间也都随之缓缓流逝。
随着这片死城深沉的寂静之中。
有时牧浦会看看隆司的情况,然后又随意瞄了瞄车外。
忽然,后背猛地渗出大量冷汗。
心跳也急速起来。
比起理性,身体反倒是先对什么起着反应。
(什么·······?)
不知何时,视野之中,在那个开放的停车场中央,有个小小块状物。
就跟猫差不多大小,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居然看到那东西竟然古怪地动着。
心脏的跃动再度加速。
自己有在哪儿见过这东西的。
颤抖的这手指摸向无线电通话机,而这时牧浦察觉到一丝违和感。
那伫立于停车场的那东西,没有影子。
映于月下,沥青路上显出的那模糊的轮廓,正是个初生儿的幻影。
真察觉出那究竟是什么后,牧浦又从无线电通话机那儿挪回自己那不断颤抖着的手。
(那个·······那个是不同的)
那个,是跟方才的丧尸是不一样的东西。
像是要否认出现在视野当中的那东西般,牧浦紧紧闭着双眼。
黑暗之中,她的心跳却愈加猛烈。
雄介曾对自己说过这丧尸不能破坏掉这车的车身,没法跑到车里来。
不过,那是·········
(不对。那种东西本就是不存在的··········)
自己不断努力试图转移注意力,又或者让自己脑袋空下来不再去想。
这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了。
以前,独自走在昏暗的市政府走廊里时也都会突然在视野一处冒了出来。根本移不开视线,直到有其他人走到身边为止,自己都一直定在原地不敢有所动作。
然而自己作为医师对此还是能做出判断的。
正是极度失眠与疲劳所造成的幻觉。
这话没让自己轻松下来。
反倒变本加厉了。
这比什么都来的可怕。
缓缓撑开眼,才发觉那东西比刚才又近了些。
“噫·········“
自己不禁嘴里露出微弱的悲鸣。
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东西会靠过来的。
至此以来,不过都是在蹲在暗处对自己虎视眈眈罢了。
牧浦不禁想拉开车门,就这么逃亡远方。
然而自己身边还有个还是小孩的患者,使她硬是压下这个念头。
突然,无线电通话机又传出声音。声音伴着杂音响了起来。
“·········啊,这边是武村。搞定了。你准备好出发”
“呜·······“
牧浦摁下通话键,想说点什么,可在下个瞬间,发觉视野当中的蠕动着的物体消失不见了。
无人的停车场显得十分宽阔。
月光撒落其中,沥青路面也只映起朦胧的光采。
左右环视,什么都没。
异样的情况也随即烟消云散。
“···········”
手指从按钮上滑落。
那空落落的感觉让心塞得难受。抖着手伸入口袋翻着,掏出药盒子。将其中的药片倒到手心里,正打算不服水直接吞下时,牧浦突然回过神来。
(··········)
随后凝视着手中的药。
缓缓地将摊平的手掌握成拳,将药片紧握于手心。
接下来还有手术。
怎么能让头脑迟钝下来呢。
小小地呼了一口气,牧浦将药片又放回药盒子之中。
机电室当中紧急用的发电机里头早就没燃料了。
大概是自打大规模停电以来就切换到自家发电,然后就运作至今了吧。这一瞬间不禁让人觉得日暮途穷了,然而也幸好找着了储备的轻油,发电机总算是得以补给。
牧浦按着紧急用操作指南让变电箱再次启动。
根据电的使用量,这应该能撑个十二个小时。冷却水倒可能是个问题。水箱里头的水没了的话也就无法带走热量,这箱式变压器应该就会立马因状况异常而罢工。
随着发电机响着那低沉的震动声,院内愈渐变得光亮起来。
牧浦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也幸好自己曾一度参加过医院的专属工程师连同灾害应对委员会主导的一次进修。就算碰到故障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不过话说回来,紧急电源也只能输出平日一半的左右的店里而已。于是供给便显得十分紧张。通常都是优先供给与手术室啊检验科,新生儿室啊还有呼吸装置,还有就是维持生命所必需的机器一类。而相比之下不太重要的走廊则是到处都黑沉沉的。
从地下上来后,首先就是到一楼进行检查。通过超声波以及腹部X光检查确定下来这是典型的阑尾肥大后,那么接下来的诊疗就是开刀把它给切了。
雄介用手抵住只剩一台能动的电梯门,让牧浦推着医用病床进到里面去。
牧浦透过正面的镜子,看到里面自己那副疲乏十分的面容。
而躺在医用病床上的隆司更是不安地到处游走着视线。
按下手术室所在的三楼按钮,电梯开始缓缓往上上升。牧浦看着那开始变换的楼层指示屏,开口道。
“上面,谁都,不在吗?···········我指幸存者“
“··········”
看到黑着脸沉默起来的雄介,牧浦慌张地接着说。
“这隔壁就是我父亲住地方。说不定,他还在那里头“
“·········啊啊,也有可能呢”
这有如抚慰般的话,让牧浦羞得脸上火辣辣的。就好像是个不听话的孩子那样,完全不顾及现实。
这附近就没人的气息。
打从自己到这儿以来,心底就稍稍明白到了才是。
“等会儿我再去你父亲家看看。不过能先把心放到隆司上吗?“
“·······好的。抱歉”
牧浦低着头应道。
以这三间手术室组建了独立于本楼的手术部。由于产科有自己的分娩室,所以除去剖腹产以外这里主要都是妇科在使用。
钻过那大大的门,能感受到空气微微流动。
进到更衣室,牧浦脱下大衣,换上预备的白衣。
雄介见此,
“啊········我刚刚没换衣服就进到里面了,没关系吧?“
“正压送风还在运作,只要没碰到器材的话············。做好手术的准备之后,我会再消毒一次这周围并换上手术服的”
由于手术室里面的气压通常要比外面的稍大,导致外头的空气吹不进来。是一种防止病毒,细菌以及一些细小尘埃侵入到手术室中的手段。
“准备的工作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没······只是,你要充当手术中的助手。完全消毒过后,由于我不能接触手术室以外的地方,这样一来手就不够用了”
“我明白了。那我到去确保下这附近”
“确保吗?”
“原本我还打算迟些再搞那些被锁上的房间的,不过眼下有空我就先去搞定。要不然手术中闹起骚动也容易让人分心呢。你也是,别进去些特奇怪的地方里头啊“
“·······好的”
对于这么一脸轻松说出去搞定的雄介,牧浦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点了点头。
在器材室收集必要的物品的过程中,牧浦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越发稳定。
由于隆司还是小孩子,必需全身麻醉。对于孩子来说,在保有意识的状态下进行手术是在难熬。在术中闹腾起来更是会引起悲剧。
可是,在全身麻醉导致呼吸都停止的过程中,必定要有麻醉师陪同并进行生命体征的一个管理,然而眼下只能一个人做两份事儿了。
在全身麻醉下,身体各项机能都会下降。除去呼吸以外,还得根据血压心跳的变动来投入相应的药剂以此控制住患者。
一想到自己一个人负责全身麻醉的小孩的开腹手术,冷汗便咻咻地冒了出来。
(即便如此,也只能上了···········)
也有利用下腹部的局部麻醉与让患者进入睡眠的镇静剂相并用,使得呼吸不停止的拟似全身麻醉的手段,然而这种方法需要高度的管理能力。
镇静剂剂量过大就会使呼吸停止,少了又会让身体动起来,糟蹋了这场手术。特别对象是小孩
子。
要是能保留患者的自主呼吸并让其失去意识,又能维持住手术必要的麻醉深度的话这将使牧浦省力不少。可独自来干的话一旦失败那时又难以恢复,出点差池就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牧浦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横竖都有风险。
既然来到这里也就不会再说晦气话了。这里的条件远比市政府时要好。
(况且········)
牧浦垂下美目。
自己肩上担着医师的责任,可雄介不是。
他为了别人家的孩子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自己又如何不去回报他这份努力呢。
牧浦如此想到。
完成三楼的压制的雄介被喊回手术室,听取屏幕以及各项机器的说明。
心跳,血压,体温,呼吸次数,二氧化碳浓度所标示的部分都由于便于观察而贴上了贴纸。而雄介的任务则是监视这些数据。
准备在这儿的药剂的针管上都贴上写有各自的名称并列于手推车之中。把封有麻醉药的针管置入持续注入镇痛泵中,接着连上管子。
随后检查好从医疗气体的配管中供给着二氧化碳跟一氧化二氮后,跟着再确认麻醉雾化器是否正常工作。
由于医院内的血液制剂都失去冷藏,所以只得从市政府的冷藏库当中保管着的血袋给带过来。当然这些血袋都是已经检查过是否配对的了。尽管量有些少,而输液的种类则是较为丰富,正因这些都是打算拿来将就着用的。毕竟还是想将输血作为最后的手段。
确认完机器后,雄介拿过手术室当中放有的护士向操作指南当作参考资料。最初人还挺有兴趣地翻着的,可不过一会儿眉头就皱了起来。
“完全搞不懂··········“
“基本事情都是由我来负责。你只要大概了解下手术的流程是怎么样就行”
由于执刀医生不能把视线移开术野,通常都是跟护士喊出需要的东西的名称让对方递到手上,然而这回却不能奢求这个了。
随着手术室的准备,牧浦想起了二氧化碳浓度计,麻醉回路,适合的面罩等等各种各类的物品都得换成小儿用的才行。只不过五岁左右的孩子用的物品在三楼不多,得去地下仓库取才行。
两人留下由于术前投药正进入浅睡眠的隆司,锁上大门,便急忙跑出了手术部。由雄介判断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不着边的东西,所以牧浦也得亲自去一趟。
在于雄介二人一同搭乘电梯下去时,牧浦沉浸在一片忧虑当中。
自己在当实习医生时是有转到麻醉科去过,可小儿麻醉这还是第一次。心中的不安愈加加剧。
(········或者不插管了直接靠自主呼吸,就盖上面罩来维持麻醉的话·········)
这样一来就能省去许多复杂的技术。
不禁又迷惑起来。
只戴面罩的话,一旦呕吐将会变得十分可怕。
通常情况下,异物进入气管时身体便会下意识反应将其吐出来,可在麻醉当中这种反应将会消失。
混杂着胃酸的呕吐物一旦到了肺部,将会引起误咽性肺炎,这可是会要了命的。为此,需要麻醉的情况下都是需要在事前进行绝食的··········
(虽然进食固体物已经是挺久之前的事儿了,可腹膜炎的话,消化又会显得特慢··········)
这么年幼的孩子的话,呼吸一旦停止将会是十分危险。而这回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干,再怎么也该做好完全的准备才是。
下到地下,雄介拿出钥匙打开仓库。独自进去确保安全后,牧浦也跟着进了来。
在仓库中将必要的东西从架上堆到手推车中。以防万一也收集了不少包括后备在内的许多东西,而这么一来手推车也就不够空间了。
“走廊那有手推车,我去拿“
走出仓库,接着往走廊途中放置的一辆手推车边上迈去。原本还想扔开那里头的一件皱巴巴的白大褂,可当目光扫到上面的铭牌时,却发现这铭牌上有张熟悉的免冠头像。
这件是父亲的白大褂。
牧浦不由得止住了身子。
(·········)
她战战兢兢地将其捧在手中。
接着,两手扬开。
衣摆上,染着些微的茶色。
“··········”
那是父亲的。在那混乱的日子里,父亲肯定是为了帮助伤患而到处奔走了吧。他也应该没那么从容能去顾虑自身的安全才对。
牧浦注视了一会儿这件白衣后,便细致地将其叠起来。
将这份思念收进心中,牧浦推着手推车打算回到仓库时,脚步却停了下来。
感觉有谁在呼喊。
竖起耳朵倾听。
(声音········?)
从灰暗的走廊深处传来。
“············是谁?“
传入耳中的,是如风声般含糊,十分微弱的声音。
(幻听了吗···········不对。是在喊我············?)
像是被诱惑着,
牧浦推着手推车向着黑暗深处迈出了步。
随着自己远离光亮,那因回响而变得沉闷的声音,如今也随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谁···········?)
突然,跟前有人喊住了自己。
“——耶香,是沙耶香吗?!”
熟悉不已的声音透过门,传到自己耳中。
牧浦惊讶地定住了身子,瞪大了双眼。
接着回过神来,慌张地赶了过去。门无法打开。牧浦双手抵在门上,大声喊道。
“爸爸!?您没事吧?!“
“啊,啊啊·········真的是沙耶香啊···········我被困在这里好久了。你呢没事吧?”
“嗯,我·········太好了·········真的·········“
一股足以让全身瘫软下来的安心感向全身袭来。接下来所有事情都会有所好转。只要是跟父亲两个人一同,手术就肯定没问题。这下就能保住性命了。
“我这下就开!”
这拉门被绳子死死捆在一侧墙壁的扶手上。牧浦胡乱扒着也解不开,随即便从手推车里的盘子上取过剪刀,强行将绳子给切开。
都松开后,猛地将门打开。
透过身后射来的那微弱的光线,能看见那边是父亲的面容。虽然有些消瘦,脸色也青了些,可除此以外就还是以往父亲的面容。
“爸爸············“
“···········”
两人无言地打算抱到一块,却在此途中受到身旁而来的冲击。
一时之间,自己完全没法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视野都在回转,接着摔在地上。
“疼,疼·············“
揉着被撞的地方,撑起身子的牧浦看到的便是跟父亲叠到一块儿的雄介的身影。她这才明白刚刚是雄介将自己给撞飞。
“怎么···············”
还打算发问的牧浦顿时哑了。
小刀从父亲的下颚下方刺了进去。随着那副身体的痉挛而涌出的血将雄介手染得粘稠不堪。
一看就知道是致命伤。
“什,什···········“
语不成声。
雄介松开紧握住小刀的手。那剩下的肉体则如断线的玩偶般滑落到地上。
牧浦拖着提不起劲的腰匍匐着靠近,拼命地盯着父亲的脸。
“啊,啊啊,啊········”
那从下巴下方深刺进去的小刀直达大脑。父亲双眼失去焦点,虚无地望着天花板。
牧浦将父亲的头抱在自己膝上,摆首朝向雄介。
“你,你疯了吗··········?为什么,这么·······过分··········“
美目涌出无数泪珠。
肯定是因为杀了太多丧尸所以他对于杀人也都完全不会踌躇了。不对,原本他就已经在超市那里杀过人了············
雄介皱了皱眉头,朝自己瞪着眼。
“你···········在你眼中那是什么”
“诶············?”
雄介提过灯。
原本隐藏于黑暗当中的四周,如今都沐浴在光线之下。
到处都溅上干了的血迹。干瘪的肉屑更是到处都是。
而牧浦膝上的,更是个没了半边的脑袋。
这脸的左半边就如颊骨粉碎了般被挖去。口腔更是露着一半,其中更是被银色的刀刃给贯穿。左眼眼珠子快要从眼窝里掉出来似的,肩上的锁骨更是从体内插出,露着一半。就是没小刀这么一捅,这也原本就是具尸体了。
“············呜!”
反射性地将其推开,接着蹭着地面往后倒着。
心跳快得让心脏都感觉到疼痛。
这尸体,刚刚还在动。
丧尸。
是丧尸。
“可,可是,刚刚它还········还在说话········!“
“·········说话的人只有你一个”
“不是·········因为,刚刚·········“
牧浦似要寻求什么的证明般,到处游离着视线。
而眼前,一块写着太平间的牌子映入眼球。
(········)
父亲的声音响起。
从这房间里。
被锁起来。
好长一段时间。
被死死捆住的门。
自己不过将心中残留着的父亲的身姿,以及他那温柔的笑脸覆盖过那被自己藏到内心深处的景象罢了。
而当敞开门时,自己眼里的。
其实是。
“啊············”
意识从脑中抽离。
眼前突然一片黑。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只是一面白色的墙。
是在三楼的休息室呢。
躺在医用病床上,盖着被子。
虽然挺早之前就已经恢复意识了,可视野能对的上焦也就刚刚的事。
缓慢地撑起身子,翻着口袋。可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这才想起自己换了一身白衣。
那东西在大衣里。
站起身子,走向更衣室。
从柜子的大衣里掏出药盒子,将里头的东西倒在手心。正打算一口全都吞下,却被右边伸来的一只手扯住手脖子。药片从手心散落一地。
“··········不觉得量太多了吗,那东西“
“···········”
牧浦胡乱地仰视着那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男人的脸。
“我很同情你,同时也觉得自己太蠢了。明明知道你有点奇怪了就不应该还将视线从你身上移开呢。只不过,我们是时间不是无限的。你要吃药还是什么的能不能之后再干呢“
“············”
牧浦落下视线,沉默不语。雄介的手一松开,她便缓缓倚在墙上,随后脱力般坐到了地上。
雄介无言地俯视着。那视线就如在评估一件东西的价格般。
不过自己对此也不是特别在意。
一阵沉默过后,那声音再度压了下来。
“···········做不到吗?”
这句话,让牧浦嘴角漏出些许笑声。
“你这是要拜托一个疯了的医生吗?你所要紧的那孩子会因此死掉唷。我已经,没办法再信任自己了“
雄介沉默不语。
随后,开口说道。
“没其他人了”
“·············也是呢。真的。都走到尽头了···········大家都不在了“
“············”
“我们也不远了········是这样的吧?“
“你要是进行隆司的手术的话,不管怎样我都会答应你一个要求。什么都行。以此作为交换条件”
“那么,就请你帮帮我”
“·······”
“帮我完成这个手术”
雄介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站着,不久后便转身一语不发地离开。
牧浦好一会儿没动作,接着强忍住那从心底涌起的那阵呜咽,将脸埋在臂间。
第四十二节【手术】
牧浦以前曾一度想过辞掉产科的工作。
那是由于分娩后的状况恶化,导致那名进去ICU的新生儿在诞生的第十天里就离开了人间时的事儿了。
当时全体医护人员都拼命想要延续他的生命,可惜却无法如愿。根本无能为力。
对于这名过早离开人间的孩子,母亲也只是如掏空了般伫立着。牧浦也还年轻,本就没去安慰别的立场,还反倒抱着对方嚎啕大哭了起来,最后还是对方环抱着自己抚着背反过来安慰着自己。她真觉得自己没资格当医生了。
从此之后,自己大概还会碰到不少类似的事情的吧。想到这,牧浦就更是没继续任职下去的勇气了。
就在这时,她被父亲带去扫墓了。正是那在牧浦幼年时便去世的母亲的墓。然而历年扫墓都应订别的日子里的,这令当时牧浦感觉十分讶然。
换过祭拜用的花,她对着已经没有印象的母亲双手合十,此时父亲在旁说道。
“我到现在还是很不甘心”
“··········?“
“我懊悔于自己当时要是有现在的技术跟知识的话”
“········嗯“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了。不仅仅是母亲。所有的人,都将会在某日逝去。这连父亲,都不例外”
“·············这种事“
没有缘由,自己也不愿去想象的事情。
父亲他,一直都是走在自己前面的存在。自己也无法想象得到这个存在会消失不见。父亲他一定是会伫立在自己的前方。
“不过,那也没关系。母亲她,已经努力到最后一刻了。这是大家,努力活着的结果。所以,那也没关系了”
“··········”
那是作为医生,见证过无数生与死的背影。
也是跨越过牧浦那经已忘却的母亲的死亡的背影。
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便是休息室的墙壁。
身体都冻僵了。
打算动动身子,却突然涌起一股恶心感。她别过脸,把胃液都喷到地上。
“呃,哈········“
那股苦涩将喉咙灼得发疼,眼泪也不禁随之涌出。
手捂着那不断蠕动着的胃,将淤塞于体内的东西如痉挛般全数吐出。
擦了擦嘴角,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了后,牧浦飘渺地望着头顶那片天花板。
“我都在干嘛啊···········”
自嘲地嘟囔着。
抵着墙,撑起那吱吱作响的关节,牧浦站起了身子。
时间都已经浪费不少了。自己也都怀疑发电机的燃料还能再撑多久。
换过一身脏
衣服,理了理仪容后,牧浦拖着沉重的身子踱到了隆司的房间里。
然而,
(不在··········?)
房间里空无一人。
医用病床也被推走了。
她诧异地到处翻查。
可哪儿都不见人。
她带着一丝难不成的想法,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一名身着绿色手术服,头戴口罩与帽子,双手套着塑胶手套的男人站在手术台一侧,向着这边转过头来。
“·············爸爸···········?“
没被裹着的那双眼,向自己射来锐利的目光。
是雄介。
牧浦沉默了会儿,
“············请问你在干嘛?”
“·················“
没有回应。
手术台上,被无影灯照着的隆司横躺着。他张着眼,飘渺地望着虚空。手上卷着个血压计,袒露着的胸上贴着心电图的电极。不知是否在牧浦睡着的期间读过操作手册了,各项数值都好好地表示着。
盛有各种器具的手推车被拉到身边,雄介也都站在隆司的正对面。这情景,让牧浦不禁踌躇了一瞬。
“·········干嘛”
“做手术啊。切开肚子,接着把鼓起来的东西取出来就行了吧。不费吹灰之力就完了啊“
“·············你这是认真的吗?!”
“没干劲的话就请退场。别吵着我”
雄介脚边都散着一堆似乎是在院内收集起来的,面向实习医生的手术图解本。书都翻开着,被那支放在地上的手电照射出来的光映着书页。似乎是由于术中手不能触碰不洁的东西,所以他采取用脚翻页来进行参考这么个方式。这么冷的天,还得赤脚穿着拖鞋。真是太乱来了。
生物钉,以及缝合切开的皮肤所用的打钉用的器具都准备在这儿了。对于没有技术的雄介来说,他的确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断尝试模仿真正的手术了。
并且,自己视线也还扫过那些没什么印象的注射器跟瓶子。
(氯胺酮···········居然还把这个翻出来了···········。尽管这麻药好使,可单靠这个是没办法维持的)
这是种呼吸压抑作用低,同时具有强烈镇痛作用的麻醉药。由于不会降低血压,而在一些没什么设备的野战医院当中十分受欢迎。
可是,这同时也是一种作用于精神的麻药,必需时刻注意患者的动向。一般情况下,这得跟镇静剂搭配着一起使用才是。
隆司这副精神恍惚的模样,正是氯胺酮的解离症状。再一瞧,手背上贴着张药膏。这正是注射过的痕迹。
居然也还不采取静脉点滴,而是靠这么一次注射来进行麻醉,接着再开始手术。这让牧浦吓得不轻。
“太乱来了···········!快给我住手”
雄介也没扭过头来,只是轻轻抛下一句。
“不用再求你了。我自己干就行“
“·········这不是外行能干的事儿!恐怕这还会穿孔。这场手术可不会这么简单地就结束的”
“可这么放着的话不还是只有死?就算这是给他挖坟造墓,我也得尽我所能”
与语气平淡的雄介交谈中,口气越发激烈的牧浦终于察觉到了。
雄介正强忍着眉间跟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密密麻麻的脂汗。
一看就知道他有多紧张。
这一瞧,牧浦才明白过来。
雄介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手术会成功。
他只不过是觉得,由于懦弱而袖手对一名小孩见死不救不是一件好事罢了。
牧浦茫然地,呆站在原地。
(我·········)
牧浦低着头。
她感觉着雄介毫不介怀地到处走动的步伐,不久,扬起头来。
“··········手套你怎么戴的?“
“·········没怎样啊。就通常那样戴啊”
“戴手套也是有讲究的。来我们从洗手那步开始重新来一遍吧。你也不想由于初步感染就害死他的吧“
“··········”
感受着背后射来的那纳闷的视线,牧浦进入到了手术的准备当中。
止痛已经生效,得抓紧确保点滴跟静脉连起来才行。紧接着就是从药液注射件中投入镇静剂,先让隆司睡下。
然后往膀胱插导尿管,将探头放入直肠以测取体温。再把脉动式血氧计设在中指上,让血液中的氧气浓度在荧幕中显示出来。
接下来就是往气管内插管。
只要确保好把流淌着血液的静脉跟摄取氧气的气管二者的话,那接下来就好搞了。
牧浦她站在隆司头的一侧,帮他带上面罩。接着用手指扬起他的下巴以确保呼吸道的位置。等到氧气在肺部里充分进行气体交换后,便开始麻醉让呼吸停止,随后暂时维持着这状况。
待气体交换完成后,
“罗库溴铵注射液。量
的话打到标记的那位置就行了“
听到牧浦的话,雄介挑开注射器看了看。一支贴有写着肌肉松弛剂便签的注射器正连接在点滴管道中段的三路活塞中。
他点了点头,随后往以油性笔做着记号的地方缓缓注入推入芯杆。
药剂随即流淌于点滴的管道中。
这本不应由外行人来进行辅助的,可自己实在是忙不过来。只能采取向雄介告知操作顺序以及传授一些简单操作并必需在牧浦的监视下进行操作这般的穷末之计了。
肌肉松弛剂在数分后生效。
拧过雾化器上的阀子,让面罩里的氧气跟麻醉药剂混起来为插管做准备。
过了会儿,隆司便停止了呼吸。
摘下面罩,两手撑开隆司的嘴。
从手推车上拿出个L型喉镜,打着灯,接着把叶片伸里面去。将里头见到的会厌软骨跟舌头一并抬起,再夹开左右两边的声带便能看到下面的气管了。
随后将涂满胶状物的管子拿在右手上,伸进声带之间。经过一系列的微调把管子完全插入进去以后,再将里面的导芯跟喉头镜取出,用胶带将管子临时固定在嘴边。
跟着观察荧屏上闪烁着的信息。因为没有助手所以在处理上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幸好氧气浓度没有降低。血压也还正常。
再而把从嘴里露出的管子接到人工呼吸器上的胶管那后,将听诊器置于胸上。
确认到不是以腹式呼吸为主而是两侧肺部充分进行换气后,牧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是让牙齿咬住牙垫,然后在好好地用胶带固定住,别让管子给松掉了。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啊啊”
牧浦跟雄介换过身处的位置。监视血压,脉搏等生命体征的工作则是由雄介负责。毕竟在手术过程中,牧浦可没有这个从容去顾及其他。
让持续静脉麻醉泵开始工作后,牧浦再度回到手术室的洗手池进行消毒。
接着就是小心别触到乳胶手套的表面将其戴上,
(·········好)
鼓了鼓劲儿,然后回到手术台旁。
却发现雄介在专心监视荧幕时会不时瞄一眼躺在床上的隆司。自从知道牧浦是要认真进行这台手术后,他就变得没什么话,只是一味依照自己的指令去办事。也不知,他内心当中究竟是怀着怎样的一副心情。
总之还是先完成这台手术吧,牧浦如此想到。
然后站到沉睡中的隆司一侧。
首先消毒身体表面,腹部以外的地方都盖上手术包布。
将准备在台上的手术刀拿在手中,刀刃落在事前定好的,腹部右下方那点上。
(·········)
牢牢抓住心头那股感觉后,便以一息约五公分的节奏切开。
随后立马将视线移到旁边的荧幕上,血压,脉搏都没有显著的变化。这正是麻醉生效了的证据。要是感受到疼痛的话,这俩数据肯定会急剧上升才是。
换过高频电刀,开始对皮肤下的脂肪层开始进行电切。
再然后把脂肪层以下的肌肉切开,用剪刀将那银色的膜给剥离。直至见到内部的腹膜了,这才用开创器固定住开口部分。沿着那小小孔洞,能里头的内脏看得个清清楚楚。
换过长镊子,往里头探去。
找到盲肠不费多少劲。然后再沿此追溯,便找到了病变的阑尾。这会儿没愈合的症状,可又没淌出多少脓。作为阑尾炎来说这该算是在可控的范围内。
由于小孩子的肠壁较薄,比较容易使得病情加剧,所以目前这状况可以说是太幸运了。说不定这都多亏了驻地那边开的抗生素的福。
捏住钳子,一边小心别碰到开口边缘,一边将阑尾拽出来。而从腹部那蹦出来的那活生生的东西,也不禁让雄介产生些许动摇。
自己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手术,就是得将活生生的人类当中一件没有感情的肉块来对待。而就算是专业医师,面对亲近的人的手术时,也都不禁会产生动摇。
牧浦迅速地进行手上的动作,把连接在阑尾的动脉前端结扎住再进行切除。而在没有助手的状况下独自操作,这也实在是太难了。即便是更换手上器具也都会造成延误,如今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处理完所有的动脉,好不容易终于将阑尾连根拔起时,
“呜··········“
渗出来汗居然落在了眼里头。
雄介立马从一旁赶来用纱布拭去自己眼皮上跟额头那儿的汗水。
闭上眼,好好感受他所带来的这份触感,
“病情比我想象当中还要轻。这回也真是多亏这才得救了”
“···········这样啊“
“生命体征没问题吧?”
“啊啊“
雄
介回到屏幕前。
牧浦将阑尾置于托盘那,再把腹腔当中的脓给吸取出来。而剩下的少数残渣则用生理盐水进行清洗。
(不用引流条了吧···········)
重度阑尾炎的话,就得搭条引流条以将术中残留的脓都排除体外,可这么一来整个手术过程将会延后不少。从外部导致感染的风险也十分高,而且投入清洗用的抗生素也得进行充分的判断才行。
“麻烦关掉持续静脉麻醉泵。这会儿我要开始进行缝合了”
走到持续静脉麻醉泵前,雄介朝这边望了过来。他将手指搭在其中一个开关上。见到牧浦点头了,他才把开关关上。注射器当中的麻药也随即停止注入。
接下来就是得一个人加油了。为了避免创口感染,缝合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才行。
认真把必需的器具跟纱布的数量都数了个遍,确定不漏下什么了之后。双手分别拿上镊子跟持针器,从最下面的腹膜开始顺着来,小心地用可吸收丝将其缝合起。
忘我地不断进行这份缝合的工作。
不久,把皮肤也都细致地缝好后,牧浦这才把头抬起来。
看了看钟。
宣布手术结束。
随后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可如今手术完成后再回头一想好像也就一瞬间的事儿罢了。
期间没出什么麻烦顺利地完成手术了。
“切换到纯氧吧。把麻醉断了我们就开始拔管“
说着牧浦望向雄介,却发现他不知为何一脸怪异地盯着屏幕。
“我说啊··············体温有些上升,这属于正常现象吗?”
“诶?“
确认了下屏幕上的数值。
36.6摄氏度。
再翻查下记录,在十分钟内上升了约0.3摄氏度。
“···········”
通常来说,开腹手术并不会使得体温上升。反而会使其下降。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一般都会准备上加热毛毯,或是使输液暖和起来的装置等等·······
不过也有可能是机器的误差。
“········总之,我们先关掉加热器吧。把布沿掀起来散散热吧”
掀开盖住四肢的毛毯,再将脚边正运作的暖气关掉后。由于手术室只进行换气,空调也不起作用的缘故,室温十分低。
可过了一会儿,隆司的体温却依旧攀升。
都过了37摄氏度了。
危机感猛地涌上心头。
(是腹膜炎导致的败血症?又或者说是从创口那感染了········。不过说回来这上升速度也太快了)
生命体征仪上显示脉律不齐。
氧气浓度也降低了。
一边提高人工呼吸仪的换气量,牧浦一边仔细地观察着症状。
从隆司脸上没看出痛苦的表情,反倒是跟刚才那样安稳地睡着,可汗却是冒出了不少。颈部也稍稍变得有些僵硬。
将输液换成冷的生理盐水,再投入利尿剂让其不断循环。
可这样也没法让体温降下来。
(他是有什么旧患吗?这发热········甲状腺吗?)
从动脉中采集血样,并放入血液气体分析仪当中。
正当自己刚想着用洗胃的办法使得体温下降时,血液气体分析的结果出来了。
PH值较低。血液呈酸性。
发生了酸中毒。
出汗。体温上升。肌肉僵硬。血液当中碳酸气体的增多。
牧浦不禁惊恐地于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病名。
(········恶性高热···········)
这是由雾化麻醉药,或是特定的肌肉松弛剂所引起的一种,极其罕见的症状。作为一种遗传性疾病,这种病在一万人当中只有一个人会发生,不过其中男孩子的发病率十分高。
如果不作任何应对的话,体温的持续上升将会导致肌肉组织崩坏,肾机能衰竭最后导致死亡。
这病可是会要了命的。
然而对此病症,却有种特效药。
(丹曲洛林!)
“拿酒精涂抹在他身上!怎样都行,找方法让他身体冷下来!我去拿药!”
这不像是会备在手术室架子上的药。牧浦冲出手术室,奔向药物保管库去。
点着灯,启动来客末端试图以此进行检索,却发现管理系统早就宕机了。
接着进到保管库里头,只能在架子上一点点地仔细翻了。
丹曲洛林虽然是分类在肌肉松弛剂一类中,但这同时又是款高价药物,除了恶性高热以外也不怎么能用得上。因此,许多医院平日都不会将其置于库中,都是到紧急关头再到别的地方要过来。
现在也只能赌一赌,这药是否在父亲手下经营的这家医院里了。
(一定要在啊···········一定要在啊···········)
当自己快翻了半个保管库时,找到了装有橙色粉末的药瓶。
立马确认上面的标签。
(有了!)
将药瓶双手抱于胸前,甩腿飞奔回手术室。
“从现在开始准备!拿注射用的水冲一冲管道!”
“麻烦你说得更明白些!“
俯身在隆司之上的雄介的声音里也都带着十二分的焦急。
牧浦调整了下呼吸,
“这药要是跟别的药物并用的话,会在管道里就反应并析出掉。为了避免发生这种状况,就请在现有的管道中用注射用水往体内冲一冲!”
“我明白了!”
牧浦将经过灭菌处理的注射用水注入药瓶当中,使粉末溶解。再把所得的溶液以注射器抽出,接着跟雄介换过位置,往三路活塞当中注入。自己拿着注射器的手指都不禁在颤抖。
两人都在一片焦急当中候着时间的流逝,过了会儿,事情终于迎来转机。
体温停止上升了。
虽然这不禁让人松下来了,可事情还没完。还必须稳定住乱掉的生命体征。
找准时机确保下另外一道静脉路线后,并投入抑制心率过快的药物,情况终于缓缓地恢复过来了。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处理都完成后,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手术完成后,隆司被送进了麻醉恢复室。
他正隔着玻璃,身上连着各种监视器,安稳地睡着。
牧浦她,则是贴着墙坐了下来,把飘渺的目光投到别的方向去。
“在看什么?”
不经意地被人喊道。
是雄介。
他双手拿着两个杯子,俯视着自己。
“········没。没什么“
平淡地应答着,拿过乘有咖啡的杯子。
视野边上,有个黑色的影子。躲在阴影处,直直地盯着自己。
不知是否在手术当中耗费了自己所有的精气神,如今对此却没有感到一丝的恐惧。相反的,却是满怀的悲伤。
闭上眼睛,好好感受着咖啡所带来那股苦闷的香气,再缓缓打开眼帘。
那影子却消失不见了。
不可思议地,那股悲伤却变得更为强烈。
雄介倚在旁边的墙上,小口地啜着咖啡。
“这回这是多得有你。谢谢啦。我这是欠下你个恩情了呐“
“·······尽管我心里头还有些不安呢”
“没事啦。我们都做了该做的事儿了“
沉默,好一会儿笼罩在二人身上。
牧浦呆呆地望了望手中的咖啡,雄介在一旁缓缓道着。
“我说你啊,不如辞掉委员会的工作吧?再怎么看你都已经是满身疮痍了。有必要为了别人做到这个地步么?”
牧浦脸上绽出个浅浅的微笑。
“由你这个为了别人家的孩子拼命到这个地步的人来说这话,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哦“
“············”
雄介紧皱眉头,露出一脸险峻。
他细细啜了一口咖啡,又隔了会儿,说道。
“不是这样的。················我要真看重那家伙的话,也不会想着自己操刀剖开他的肚子吧。说不定还会因此杀了他············要是深月在身边的话,说不定还会哭着求你帮帮他。还会抛弃自己尊严呢。可我呢,却从没想到过为了救隆司而向你跪下来唷”
“············”
“我不过是对他充满愧疚罢了。要是自己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儿的话,结果再怎么怎么我倒也还有个交代“
“············愧疚是指?”
“你没从深月那听来吗?“
“我是听说过超市里头的事·············不过,你原本就没有该保护他们的义务不是吗?就算是被袭击这也是不可抗力,你也不需要这样过分内疚才是啊·············”
哈,雄介哼笑了一声。
“居然没说啊。不过也是呢。深月她啊,可是为了得到食物而被我上过了“
牧浦不禁用力握了握杯子。
紧紧盯着杯子当中泛出的波纹。
话儿似乎得使劲挤出似的说道。
“·········这什么跟什么·········”
“就为了食物就让人上这点也挺让人来火的呐”
牧浦咬住嘴唇。
自己确实受到了震撼。
这可是件难以接受的事实。
这会儿该是对他冒起轻蔑的念头才是的。
可又在同时,脑海当中浮现起直至方才的情景。他那为了挽救一名命悬一线的孩子而拼命赎罪的身影。
在术前进行手掌跟手臂的消毒时,自己注意到了雄介手上满满的伤痕。都是些注射的痕迹。
自己的念头立马就转过来了。牧浦在学生时期,也曾跟同班同学相互拿对方当白老鼠以进行注射的练习。而雄介则是一个人进行这练习。一名外行人,在突然面对一场正式的手术前,独自作出这样的行为。
而对于那名自己合理与其进行性交的少女来说,雄介也没有对其抱有负
面的感情,反倒给人看出他包庇对方的行径。
自己对雄介所涌起的各样情感都不禁搅成一锅,自己亦不知得将其置于哪处而陷入混乱之中。
这种明明藏着掖着更好的事情,他居然还自己特意说出来这点让牧浦更觉不可思议。这种说法给人感觉就是他故意在显露自己丑恶的一面。
(·········真是个奇怪的人···········)
要是以前的牧浦的话,说不定还会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不断痛斥雄介的吧。
然而,在这极限状态之下,自己也已经对自己的软弱以及缺点有着十分的自觉。
虽然雄介什么都没说,可牧浦作为医生,却把有限的药物供于私用。自己也没有好去说别人的立场呢。
把牧浦这些苦恼放到一边,雄介继续说道。
“所以啦···········这是只个交易的问题。我上了她,就有义务守护好他们三个人。然而这约定被打破,我也就只能像如今这样东奔西走咯。跟你这种因为自己喜欢就跑去当自愿者的不同。完全不同。我心里头认为呢你现在这模样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你是个傻瓜。不过我却因此而受益,所以也实在没法说些什么呢”
这是褒,还是贬。
这好像是在说,自己跟作为善意的医生所在的牧浦完全不同。
“··········哈·············”
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让我苦恼就这么让你开心么?“
“哈?”
说不定自己对这毫不拘泥地展露着自己内心一面的雄介有所触动。
自己也不禁在意起来接下来说的话会让对方心里怎么想了。
犹豫了会儿,牧浦开口道。
“那个············我能说件事儿给你听不“
“咋啦?别那么客气”
雄介漠不关心地啜饮着咖啡。
牧浦双眼盯着地面,将那沉于心底的情景,缓缓地,涌到嘴边。
“··········以前,在大学附属医院里·······我杀了个婴儿。当时被那母亲袭击,紧接着········“
雄介一语不发,侧耳倾听。
牧浦接着道。
“当时都忘我了··········。在那片黑暗之中,我看见了个十分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不过,那是否是丧尸呢··········我不清楚··········我亲手,将这说不定还活着的,毫无抵抗的婴儿给·················。那十分柔软,还几乎没什么手感·········可,当摧毁掉的那瞬间,我就非常清楚了·········”
话到了后头都抖了起来。
那股触感如今还十分鲜明。
“·······这样啊。···········这样子也当然会很难受呢“
“··········是········的···········”
强忍住喉咙深处涌上的那股感情,将其再度吞回肚子里去。
“············我,老是能见到那孩子·········到了晚上也睡不着。要是脑子里不塞满事情的话············所以,我想被原谅,一直都·············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也说不定··············“
“···················”
雄介将嘴边的杯子挪开,远眺着远方。
不过一会儿,
“现在还看到吗?“
“···········刚刚,就见到。就在那······尽管相比以前,没让人感觉到一丝恐惧了。”
“那不就是表示已经原谅你了吗?虽然我也不太懂。放着不管的话就该会消失不见了吧”
听到对方这么生硬的说法,牧浦也不禁喷了。你有多不善于安慰别人啊。自己拭着泪,
“要真如你所说就好了“
“唔嘛·········老实说,感觉你是因药物依赖所导致的幻觉而精神不断受到打击呢。我觉得别跟我以外的人说起这事比较好哦”
唔,牧浦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
随后又泄了气地,
“··········也是呢。我也认为自己不应再依赖药物才是了“
“那才是正确的做法呢。再对药物有依存性的话可是会浪费了一个美人儿啊”
她僵住了身子。
好一阵子都这么沉着头,
“···········你在说什么啊········”
脖子上染上一片绯红。
都因雄介突然这么一说。
“·······你来这反应也让我很难做的啊“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还是没把头抬起来。
像是要驱散掉这尴尬的气氛般,雄介说道。
“啊·········对了。你还没听说往山上的野外中心转
移的计划吧?“
“··········是的。那是怎样的?”
牧浦一边用手捂住那通红的脖子,一边扬起火辣辣的脸。
接着雄介就对她说出春季时丧尸会跑到路上的可能性,以及为了应对此事,而计划往山上进行大规模的转移。
“虽然如今,你可能还没法能摆脱掉委员会的工作,不过转移到山上的话环境也会有所改变,到时你便说自己要专心于医生的份上把委员会的工作给辞了呗?或者造所诊疗所,让你宅到里头也行。大叔那群人里头,也有挺靠得住的家伙在的“
“···········”
牧浦,不禁对想象起山上的生活了。
似乎,心中泛起了星点希望。
“也是呢···········。那样说不定也不错呢“”你也别那么拼啊。多少得有个度啊“
原本还想着作为先前的反击,而开玩笑地说,这是说我们俩住到一块儿啊,最后却又把话吞了回去。
仿佛这话超乎自己想象般正式,让牧浦再一次脸红到脖子根儿上了。
第四十三节【日常】
隆司的手术之后,雄介和牧浦需要在医院停留两天左右。
如果只是单纯的阑尾手术第二天就能动了,但是脓液流出来了。因此,修养是有必要的。
幸好隆司没有发烧,轻微的运动还是可以的,等有了食欲,就可以回去了。这家医院中有着大量医药品和器具。
问题是,返回市政府该怎么解释了。
去医院给孩子手术,我们只留了个纸条,队长级别的大人物失踪,市政府应该会大吵大闹吧。
雄介被传唤到了会议室,这里几乎是审讯一样的气氛了。
“……”
雄介一边向椅子坐下,一边沉默的观察四周。有哭丧着脸的人,有让人幸灾乐祸的人,也有好奇的人。
这几天的行动,牧浦刚才说明后,谁都没有说话,场面寂静的能听见树叶飘落。
不久,会长水桥,叹息着开了口。用高中教师的语气镇定的说。
“总之,没事我就放心了……。希望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心脏不好”
“……是的。对不起”
温顺的坐在我旁边低着头的牧浦小声的说。
“武村先生也是。行吗?”
“……”
雄介刚想要说什么了,但还是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那个草率的态度,让其他人非常愤怒。
“……你知道吗!在这里只有一个医生,大家的疾病都靠她了,这么危险的行动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救援才会到来,这个时候……”
“错了。反省。认真的反省”
实际上一点反省的心情也没有,有什么说的,毕竟治好了孩子的病。
牧浦善意安抚吵闹的人群。笨拙的说。
“那个……”
牧浦开口了。
“手术,是必要的。多亏了雄介先生的帮助,隆司才得救了……”
“……就算是这样,做法太鲁莽了。好好的规划,确保安全。老师,不能让他一个人胡来。”
“但是,隆司的病情不能再拖了。如果再不处理,就算恢复也相当长的时间。死亡都有可能。虽然是独断的行动。但是,托武村先生的福,隆司得救也是事实。确实,行动鲁莽了点,但武村先生是有自信的,能够应付那样危险的事。就这样,我们三人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是……是吗……”
平时不以强烈语气说话的牧浦,现在让其他的人有点吃惊了。怎么说呢,第一次看到牧浦罕见的强势态度。
雄介是什么人,两个人是什么样的关系,大家纷纷观察着。
(喂……)
拖牧浦辩护的福,自己现在更加显眼了,雄介内心在呻吟。
责问的声音没有了。
本来就是为了救孩子的行动。大家也不能作太过强烈的谴责。那样会让大家的气氛越来越低落。
“啊……采购班有什么问题么?”
一边说着,社长一边拿出一个小册子,野外分布的资料。
牧浦和雄介回来之前,正在讨论转移计划。这本来就是雄介的提案,但现在在这微妙的气氛下。没有人在提起雄介的名字了。
从医院中收集的物品真是太多了,雄介一个人费劲的搬了进去。牧浦的失踪消息被封锁了么?这里的人都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从地下停车场到医务室途中,市政府的气氛变了。
(人类灭亡……大家适应了吗,完全?)
疲劳和困顿潦倒的气氛,比以前减少了似的。
这违和感在内心酝酿,拖着行李,看到在走廊处有一个仿佛候诊室的地方。门打开着,门旁放着一个长椅,几个人稍稍有点兴奋地聊着天取乐。
(什么鬼啊……?)
门上贴着纸牌。
用魔术字体写着。
《剪头发。免费。一个三十分钟。十九点接待》
房间里,小野寺在打扫地板上散乱的头发。是以前物
流中心遇到的人,戴着眼镜的男大学生。就打了个招呼。
“干什么呢……?”
“啊……武村先生”
小野寺,腼腆的笑容展现出来。
“嗨……”
越过小野寺的头看去,一个金发马尾辫的年轻男人,工藤的身影映入眼帘。
这也是物流中心一起遇到的男人,不过,现在头发护理整齐,衣服体面,旁边桌子上放着的镜子。原本这里是个小小的事务室,不过,现在变成美容室了。
工藤注意到了我们,
“哦,武村?!好久不见啊”
“啊。好久不见”
一边倚在门口,一边环顾周围。不是太宽敞,不过,好几个各种各样的年龄的女人在旁边站着谈笑。午后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房间,温和地照耀着。有点沙龙一样的气氛了。
“……什么?变成理发店了?”
“喔。不错吧!”
一边说话一边理发。头发的梳理、剪刀的拿法等,不象外行的样子。
“你也要剪头发么,晚上来这里吧。好久没一起聊天了”
“……噢。谢了……?”
雄介一边纳闷,一边离开了房间。
按说的那样,武村晚上七点多去理发间,正好是最后一位客人,一个年迈的阿姨,工藤终于完成了。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工藤也用笑脸回答。这是多么惊人坦率的笑容啊。
这女人低着头走向等待她的同龄女性,看起来快乐地一边说话一边走出了房间。两人远去,房间也安静了。
工藤叹了口气,看着站在门口的雄介。
“好了,进来吧,坐”
“你……”
雄介不知所措往椅子上坐下,工藤习惯了这样的情况。手势也很流畅。
旁边的小野寺也朝这边看过来,
“不如明天弄个男性专属日吧。老是女人过来男人就算想来也有点尴尬吧”
“也许不错。想理发的男人也很多。”
回答的是小野寺,他似乎在这担任着助手的工作。准备热水,湿毛巾,拖地等,勉强工作着。
望着他工作的模样,雄介一副深感意外地说道。
“是吗,工藤……你也会剪头发啊,原来你是美容师?”
“恩……嗯……”
稍微嗫嚅。
“……需要发型设计么?”
“帮我吧稍微长了些的地方适当剪短点就好”
“适当呢。了解”
轻轻地回答,用喷雾浸湿头发。手指夹着头发,对着镜子剪起来。
“但是很意外啊。工藤这样的技能是专业的吗?”
“啊。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很吃惊”
两个人的话,让工藤露出苦笑。
“我也有各种各样的难处呢”
“社长不是说了么不管什么时候。人总是要工作的”
工藤嘟哝着。
“啊……是啊。我也是,本来想在这里找份工作哟。……虽然没怎么适合的”
“哼……?”
一边说话一边沙沙的把头发剪掉。纤细的手微微的重复,头发慢慢的成形。很专业的手艺。
工藤一时无言了,感觉到气氛有点沉默,于是开了口。
“我本来就是发型师,而且,技术还不坏啊。只是……和客人产生了纠纷”
“麻烦?”
工藤稍微沈黙后,动手开始了。
“……进入理发店的第三年左右吧。一个穿的乱七八糟的要饭的来了”
继续剪着头发,
“新人女孩子被弄哭了……。看起来确实不好对付,但是只要努力就是好孩子啊”。
停了下,从镜子里确认了下梳理的头发的形状。
“我是没办法才代替她的。真让人生气。洗头发的时候,一会太痒了,水温不对了。反正就算做的在好也被批评的非常糟糕”
于是工藤歇口气,
“……嘛,就当是炒鱿鱼陷阱吧”
“啊……”
“啊。……”
“我是喜欢剪头发这份工作,不过,那个客人以后,就找不到理发的工作了。托社长先生的照顾,在这里又开始了理发。我还没变外行,不过,这工作和我个性相合的”
“哼……为什么又?”
工藤害羞地说,
“不,按这家伙说的做……”
“难得技术有了,为大家服务。大家都很高兴了吧,武村先生”
“啊,好多人来找我啊……。怎么说呢,市政府的气氛也变好了。我担当着重要的工作也说不定哦。在这里也需要吃喝啊?”
“……这样啊,”
一边说一边修剪着,工藤也似乎也注意的氛围好了。
小野寺深深嘟哝。
“真的,人的外表的很重要的……。工藤先生,也读过很多书吧”
“诶诶……谎言吧。我看啊……”
雄介的投来怀疑视线,工藤在剪专心头发,
“只不过是历史小说而已……。因为中国的汉字很多,没什么特别难倒是真
的啊。只是有很多人不在意而已。”
“看漫画是不是很意外”。
“啊”
“……”
“喂,好好理头发。算了算了!不要谈那样的事了!”
看着理发的两人,小野寺喷出。
此后也持续着闲聊。
理发快结束了,工藤悄悄的说。
“说起来,明天晚上有空吗?”
“没有什么大事。”
嘻嘻,工藤笑了起来。
“那么呢,开个酒会吧”
“酒会?”
“之前跟来剪发的两个女人说要不来弄个联谊那样的东西吧。要是武村你也来的话,她们就会多带一名过来哦。虽然酒也就那么点,不过这样子不也是挺爽的嘛”
“……”
“……色情的事情也可以哦”
雄介沉默着,从布下伸出右手。
而工藤,则是将其牢牢地握着。
“可以么?”
“交给我吧!”
工藤清爽的笑容。
小野寺苦笑着看过来。
取下理发布,正要说什么,一个人影出现了在门口。
“啊,剪头发了?”
白衣身姿的牧浦出现在雄介的视野。
“医生也来剪头发了?现在的话免费啊”
“头发,?不,我是……”
牧浦踌躇的样子了,观察着变成简易美容室的房间,自己的头发也需要修剪下了吧。观察过后,把视线转向了雄介。
“……武村先生也剪了吗?”
“喔。清爽多了”
“……那么,拜托帮我剪一下吧?”
“交给我吧,请这边坐”
牧浦战战兢兢地坐下来。
镜子里出现牧浦不可思议的表情。突然想起来,雄介于是看着她,
“说起来找我什么事?”
“啊,会议有决定了。以后说。”
“嗯”
理发布盖在身上,调整镜子的位置。
“需要剪什么样的发型。一般的发型是可以吗”
工藤的话,牧浦沉默无言。然后,牧浦隔着镜子看着雄介,
“……武村先生,您喜欢什么样的发型呢?”
“我?”
“嗯。比如说喜欢短一点的……”
“不……我并没有特别喜欢的吧”
“嗯……是吗?”
牧浦是一边纳闷,一边用手对着镜子拨弄自己的头发。
雄介突然注意到,工藤和小野寺两人惊讶的看着我们。
“……?”
困惑的雄介不解的看着工藤脸上有趣的表情,侧着肩膀,转过去,
工藤小声的说:
“……刚才说了奇怪话,真是对不起了。绝对没有酒会之类的事。”
“没有?”
“哎呀,都怪我不知道。真的抱歉啊。就我跟小野寺去就得了”
“喂,喂……”
工藤回到牧浦那里,按要求开始准备修理头发。雄介愣住了,呆呆的看着。
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消磨时间,牧浦从房间里出来了。
“那个……怎么样呢?”
牧浦害羞的把头转了转,仰望的看着我。长长的黑发整齐一致,把漂亮的脸廓露了出来,五官端正。每一处都非常的漂亮,相当的美丽。
“漂亮吗?”
“是吗?非常漂亮了。”
牧浦微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