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宸叹口气。「看来她真的恨我,她却常常跟我提起你,我是他们家司机的儿子,我祖父是舒将军的随从,父亲在舒家当司机,母亲帮舒家煮饭,从小小兰只要受责备就找我出气,气过了又回头向我说不是。她任性骄纵,经常喜怒无常,父母都要我忍着,一直到读大学离开舒家住进学校,我才觉得自由。」本以为从此我可以有自己的天空了,然而小兰却一再地破坏我的感情,那时的我恨死她了,她愈是破坏,我愈是坚定,不管学业没完成,就决定和女朋友公证结婚,没想到结婚前一天,小兰在我住处吞药自杀,舒先生怒责了我父母一番,他们一时想不开,双双自杀身亡。之后我离开舒家,完成学业服完役就远离台湾。
「浪迹天涯的旅程里,我最常想到的是小兰,起先我以为那是恨,而后才发觉恨得那么深是因为爱得太深,后来我们在巴黎偶然相遇,她说破坏我的感情是因为不要别人当我的新娘,小时候办家家酒,她就嫁给我了。我们一起住在法国南部的乡间小镇,过得快乐幸福,但我当时无法给她婚姻,无法释怀爸妈因她而死,所以不能娶她,她想为我生孩子,我也反对。在一次争吵之后,她走了。」于宸把自己的头埋在双掌之中,自责得伤痛不已。
「之后呢?你没找她吗?」紫莺难过地问。
「找到她又怎么样?她要的我给不起,那时候我就是脑筋转不过来,后来我又在巴黎街头遇上她,她说有个男人买她要她帮他生孩子,本以为她只是气我,她总是这样一生气就说些口是心非的话,谁知道她真的这么做,我拖她回小镇关了她一礼拜,后来她离开了,就再也找不到了,直到两年前才从她哥那儿知道她过去了。」现在想起这些。于宸极其后悔。
「你根本不想找到她,不然回来找就可以找到了,你辜负她,明知道她会走极端为什么要这么伤她?」紫莺不高兴地说。「她每天都盼着你会来找她,半夜醒了也不顾外面风寒,总是惦着要等门。」紫莺终于知道语兰为什么每天都会到门外望个几回,半夜在露台上看着街道不肯入睡了。
「真的吗?」于宸恍惚又心疼地问着。
「什么真的假的?自私的男人,就只管自己的感受,知道语兰这么想你,高兴了吧、满意了吧!知道语兰什么都不敢说,不愿和别人分享你们过去的点点滴滴,满足你的占有慾了吧!你活该伤心后悔!」紫莺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紫莺,你等我!于宸,别难过,紫莺就是这样,看见不平事,就非得申张正义不可,她没有恶意的。」程志新匆忙安慰好友后,即刻赶了出去。
程志新上车之后,见紫莺仍气愤不平,开口劝道:「事情都过去了,别和自己过不去。」
「脏死了!这些臭男人,那没良心的竟然把语兰关起来,还有一个下三滥,居然买语兰替他生孩子,有钱了不起呀!」她愈想愈气,不禁气哭了。
「别生气!起码你程哥我就没做这些事。」程志新在纸盒中抽了张面纸给她。
「你还不是处处留情,成天伤女人的心?」她就是没见过有什么正直的男子。
「别这样,待会儿你又胃痛,我们不对我们该下地狱,但你别气好不好?还是有好男人的,别对人类太失望。」程志新柔声地劝道,知道这会儿她会把问题扩张到人性善恶的争论上。「我送你回去。」
「我要回自己的家,那种肮脏的垃圾,我就算死了,帆帆也不能交给他。」她擦乾了眼泪,吸了口气忿恨地说。
「随你,你高兴就好。」程志新心中暗替宣靖涛担心,这回可犯了紫莺的大忌了,看来他得费一番工夫了。
挂下程志新的电话后。宣靖涛困惑地以手支颐,半天想不出原因,好端端地出去,为什么连说都不说一声,就带着儿子不回来了?显然程志新知情却不肯说出来,他轻叹口气,紫莺不是爱耍脾气、玩花样的人,但是对儿子的事。她防得非常紧,没有通天本事,又怎知道她七窍玲珑的心里想些什么?
就在宣靖涛百思不得其解地发愣时,夏洁安拖着行李进门。
夏洁安一方面让宣靖涛、司机和蒂娜把东西搬去她的房间,一面整理着所有东西,待她打开书箱之后,上面躺着一封信,略微泛黄的信箱上娟秀而有些虚弱的法文写着儿子的名字。
「差点又忘了。」她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拿着信到儿子房间。
「靖涛!我这次回去整理我的剧本时,发现这封信夹在里面,大概那时候混夹了没发现,你看看希望不是什么重要的信件才好。」夏洁安把信交给他。
宣靖涛撕开信封,展开信笺。
宣大夫:
收到这封信你一定很意外,但是我将告诉你另一件意外的事,那就是你是个正常的男人,你的前妻为了和你离婚而骗你,动你检验的手脚,刻意的侮辱你。这些是我在同性恋酒店的吧台上听来的,现在你一定好奇我是谁,你见过我几次,但没有好印象,这不重要。我和你一样是个自小被家长安排塑造,连爱的自由都没有的可怜人,你的婚姻被安排,我的爱情也被阻拦,我们都是被家长迫害的人。
我同情你,你每日流连在酒店,痛苦地想着前妻的中伤和自己的不健全,原本那个迷人自信、温文尔雅的大医生,成了个颓废丧志、买醉尊敬的失意人,我觉得不公平,所以决定替你生个孩子,我们都是因为想要孩子却被惩罚的人,这是不对的,为了主持公道,我付了你点召的女郎交易费,在黑暗中和你共度了旖旎之夜,所以你当料想不到,我舒语兰七个月后的现在,生下了你的儿子。
本来我早该让你知道的,但不确定孩子是不是你的,(我本是个游戏人间的女子,呵呵!)现在儿子确定是你的,因为像极了你,是个俊俏的小帅哥,我却无法带去给你了,所以写信通知你,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一定会善待孩子,但我怕有意外,所以儿子托给我的好友。
我这个好朋友,是天底下最单纯、最善良、最有情的女孩,一定会善待我们的孩子,所以请你务必要和她结婚,她很好却很命苦,很顾家却没有得到善待,请你救她脱离那个枷,这是我惟一的要求,反正你对爱情已死心了,我给你一个孩子,请你照顾在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应该不过分。
我该交代更多事,但我的精神不能集中,体力也很差,紫莺又快来了,我留了本日记给儿子,你和紫莺结了婚之后跟她要,请千万记得让紫莺自己告诉你,孩子是我的,这很重要,她是个很可靠的人,不会轻易地把孩子交给你,除非她相信你,要得到她的心得先得到她的信任,我希望有那么一点的可能,你除了照顾她,还可以给她爱。她要求的不多,只需要有个人真的爱她。
瞧我颠三倒四的,先前说你对爱死心,现在又要你付出爱,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做过很多对不起她的事,暗中破坏很多次别人追求她的机会,不要她除了我以外也关心别人,妒嫉她的善良宽厚得人缘,背后离间她的人际关系。
我不告诉她孩子怎么来的,让她以为我爱孩子的父亲,又要求你给她爱,明知她若知道你是孩子的父亲,绝对会挣扎于友情和爱情的选择,我可以想见她会痛苦地割舍你给的感情,她也将经历我为爱受苦的失落,我很坏地希望她也尝尝爱情的苦果,因为她的生活虽然苦,却总是那么顺利,我觉得不公平,身为我的朋友,怎可以只有我诸事不成,而她样样可以迎刃而解?
但一方面我真心祝福她,希望她得到爱,日记中有很多我不想让她知道的事,不要告诉她,让我在她心中永远是值得看重的好朋友。
希望我有机会托人寄信,而你也收到这封信。对了,我的朋友叫苏紫莺,信封上的住址找得到她。
舒语兰绝笔
宣靖涛看了一遍又一遍,无法相信这些事,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一个游戏人间的交际花,只为了不平别人对她所做的事。只为主持公道就决定替他生孩子!
难怪他怎么也没有印象,他不知该有什么样的心情,只知这封被搁置的信却让紫莺和孩子白白受了六年的苦。
夏洁安见儿子茫然地发呆着,即拿过信看,原本就善感多情的夏洁安,边看边流泪。「好可怜的女孩!这么矛盾的心思,平日一定吃了不少自己的苦头。靖涛。有这些事你为什么都不说呢?难怪你那时那么荒唐。」想到儿子受的心理创伤,夏洁安更是心疼得紧。
「妈!现在紫莺不知为什么带帆帆回她的公寓了,你想我该不该拿这封信给她看?」他一时完全没了主意了。
「你想如果她看了这封信,会不会以为你要和她结婚,是为了语兰的交代?」
「那是一定的,她原本就认为我想结婚,是因为亏欠她。」
「你是吗?」夏洁安担心地看他一眼怕儿子真是这样的心态。
「我当然有补偿她的心理,但是我想照顾她,没有理由地想给她一切她想要的,我认为这就是爱。」这与紫莺想要的没有条件的爱,他觉得有点距离。
「这话你和她说过吗?得和她说,跟我说是没用的。」
「我和她说过了,她不接受,她前几天还说什么齐大非偶地全然拒绝我了。真是不讲理,又不是我故意挑豪门家世出生的。」宣靖涛叹口气,满是无奈地说。
「那慢慢来嘛!你总会感动她的。」
「我是不急,但她父亲病了,如果我不赶快带她回家,只怕她会遗憾终生,偏偏伯父说什么也坚持等她结婚后,才愿意见她。」几天前他带着帆帆去紫莺家提亲,她父亲是准了,但仍强调紫莺得真的结了婚,他才愿意见她。
「那么我去和紫莺说好了,说不定她会因为喜欢我这婆婆而答应嫁你。」夏洁安拍了儿子一把兴奋地说着。
宣靖涛知道母亲又不切实际了,但是他近来遇到的事,哪一件不是光怪陆离呢?从天上掉下来的儿子是一个素无交情的女子主持公道的结果,孩子长得活泼可爱则又是另一个一诺千金的奇女子被逐出家门换来的,女人!谁说她们软弱?
※※※
紫莺听完了夏洁安的来意后,认真地想着问题,宣靖涛是孩子爸爸,但这人行事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自作主张地安排她的一切事务也就算了,不可原谅的是居然买人替他生孩子,这种人根本就不懂做人的道理,早想教训他了。但在教训他之前,得先确保帆帆的监护权。
「伯母!你对我好我知道,你儿子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做了些不是人做的事而已,要结婚可以,但我有条件,帆帆的监护权他得先放弃。」紫莺认真地说着。
「紫莺!到底为什么呢?你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夏洁安执起她的手问道。
「这样我方可以确定他不是为了孩子结婚,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希望娶我的人是因为爱我,伯母,原谅我,我是个多心没安全感又自私的人。」紫莺知道这个理由一定能说服夏洁安的。
「我得打电话问他才行。」夏洁安希望他们亲自谈谈。
宣靖涛接了电话,沉默了半晌,这个条件和紫莺向来的作风迥异,她从不拿孩子的权益做文章的。
「你到底怎么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这表示要我放弃孩子,你知道这对孩子会造成伤害吗?我怎能在你们之间二选一呢!我又怎么对孩子说,因为要他所以不能要妈妈,或是因为要妈妈,所以得放弃他的监护权?」他为难地说。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可谈的。」紫莺在这头坚决地说。
「你去志新那儿发生什么事?」宣靖涛在电话那头恳切地问着。
「你自己做什么事要我说吗?你凭什么去还钱?你当自己是慈善家,我却不需要别人的一分一毛,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我和程哥的感受?」紫莺只和他提这件事。
「我只是想替你做些事,你为孩子吃那么多苦。就算我替帆帆尽点心……」
不等他说完,紫莺在这头冷笑道:「你以为我把孩子带大的心血可以换算?我跟孩子的感情能用新台币替代?」这种人难怪会花钱买人生孩子,紫莺心中不屑。
「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真的想照顾你们,嫁我</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