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著生下来就是具魂魄不全的尸身的孩儿,躲在荒芜寂静的山谷里没日没夜的哭喊,一遍遍的质问苍天“为什麽?!”
不知过了多久,她视力模糊,声音沙哑,恍惚中梵天珠发出一阵乌黑的暗光,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诛神弃佛,入魔吧……入魔吧……”
诛神弃佛,入魔吧……
入魔吧……
她蓦地惊醒,视线无焦距的盯著玄黑色的华丽床帐。
这是哪里?
她茫然四顾,看到身侧酣睡的百里……
她心思恍惚,以为一切不过是场可怕的梦魇。
“唔~”手腕传来灼热的痛,她低头看去,被她隐起的梵天珠渐渐显形,并散发著乌黑的流光。
诛神弃佛,入魔吧……
你怎能忘记?
你不能忘啊,阿静……
你忘了吗?
阿静,记起来……
那个声音在脑海中蓦地的响起。
她悚然一惊,捂著口痛不可抑。
“倾城?”百里被她痛哼惊醒,见她捂著心口、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忙张开双臂欲抱她进怀,“你怎──”
她像是一道幻影,眨眼之间在眼前消失,又瞬间出现在窗前的榻上。
她看著他,眼神迷茫,好似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那般痛苦无措。
百里心口也随之疼痛,他跳下床,顾不得穿衣,就去顾她。
“别过来!”她痛苦的低吼,声音沙哑的让百里吓了一跳。
她记起来了,她记起来了……
她记起三百年前她还做了什麽。
不止血洗蜀山,斩杀前来捉拿她的神兵天将,还……还为了聚魂,聚她那先天死胎的孩儿魂魄,生生要了二十四个幼儿命!
指捻梵天珠,口喃金刚经,梵天之音,夺命摄魄。
佛魔佛魔,一朝入佛,四大皆空;一朝入魔,佛魔罪重。
师父,阿静、阿静终究负了您的期许……
可,她的弥生啊,是那麽可爱,那麽懂事……
还记得忘川河边,那一片如火荼蘼盛开彼岸,小小的他坐在那里,圆圆滚滚的身子,透明脆弱的一戳就破。
她小心翼翼的拥他入怀,为他取名“弥生”,听他软软糯糯的唤自己“娘亲”……
娘亲……
娘亲……
心,要碎掉一样的疼。
他们不肯放过她,不肯放过她的弥生。
地狱忘川,彼岸荼蘼,阎罗鬼差,生死之斗。
她亲眼看见她的弥生被抛下忘川河。
他只是一条稚弱的童魂,是她用心头之血哺育的小小生灵,他温和无害,天真无邪……他们,那些被人供奉的、号称慈悲为怀的神明怎能……那样残忍的将他抛下……忘川之水,恶鬼流殇,他们撕裂弥生小小的身体,抢食他的魄……
她的弥生……她的弥生……
“弥生……”
她捂著脸,睁大双眼,那恐怖绝望的一幕在眼前浮现。
干涩的眼眶流不出一滴泪水……
百里吓坏了,他不知她为何突然唤起“弥生”的名字,并如此痛苦的瑟瑟发抖,像是孤独绝望的失去孩子的母兽。
“倾城,”他慌忙上前,抱住她,慌乱的安慰“嘘,别哭,别哭……我都知道……”
倾城突然生出利爪,一把将他推离。
一双漆黑的大眼带著滔天恨意一眨不眨的瞪著他,沙哑厉的嗓音像是鬼吼“你知道什麽?”
百里前再次负伤,他一怔,对啊,他知道什麽?
倾城冷冷的笑,“你什麽都不知道。”
口痛的像是了一把钝钝的匕首,一下一下在那伤口上来回。
他本什麽都不知道!
那日,她血洗地府,跳下忘川,忍受恶鬼抢食的痛苦,拼命救出弥生一缕残魂;她用梵天珠锁住弥生残魂,将他埋入荼蘼之下,用地府气滋养他的残魂……
而她,则被从天而降的佛祖断了经脉,打入轮回,一生一生忘不掉前生的种种,经历世间最痛苦的痛苦,却世世长命,那种想死也死不掉的痛苦……是她该受的惩罚……他,又怎能知道。
看著眼前风姿卓然的男人,她心中凄苦,当她与他们的孩子在绝望中挣扎之时,他坐在那高高的蜀山之巅、享受世人敬仰之时,可曾有一瞬间的想起?
此刻,她的痛苦绝望和记忆的碎片像是咆哮的海浪涌进他的神识,他脸色苍白,无力抵抗,任由那些画面占据他的记忆,让他跟著绝望跟著痛苦跟著……
“魔王──”房门被蓦地推开,一阵豔红的娇躯大喇喇的闯了进来。
这位乃是魔内往日最为得宠的狐夫人,仗著恩宠前来声讨“勾引魔王”的倾城,却不想推开门见到的却是完全陌生的两个男女。
她一怔,随即,骇然大惊,指著百里“你、你不是魔王……”
百里一震,脑中瞬间清明。
倾城美眸一凛,单手若爪,拔地而起,那闯入著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被生生扭断了脖子,一命呜呼。
百里看著倾城,难以置信。
如此凶狠利落的手法,不留一丝余地的杀戮,这、这是他的倾城吗?
似是感觉他的震惊,倾城回头看他一眼,冷冷的勾唇,然後单手吸过魔王黑袍,披上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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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房间内,一阵一阵甜腻的香气自香炉中冉冉升起。
榻上,身著银白锦袍的男子将倾长的身量斜倚在靠背上,脸隐在影里,只看他用纤白柔软的手指撩拨丝丝缕缕的烟,带著慵懒和惬意。
“你说,她会不会杀了他?”低沈舒缓的男声轻飘飘的在房内缭绕。
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埋下头“属下不知。”
“哼,哼哼……”低低的闷笑,极其愉悦,“她不会,但是……”顿了顿,带著幸灾乐祸“她会让他生不如死。”
自称属下的男子噤声不语。
半晌,锦袍男子缓缓端坐起身,让那张比女子还要豔丽上几分的脸暴露出来,“是时候了。”说著,袍袖一挥,“毁掉魔界之门。兴兵进攻北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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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那决然离去的身影,白里猛然醒悟,方才脑中的画面都是她前世亲身经历的种种。
一股难以言语的情感在心中滋生。
让他在反应过来之前,身体早已追上她,大手牢牢握紧她冰冷的小手。
二话不说又将她拉回寝。
“放开我!”倾城疾言厉色,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
百里也不相让,甩开一只手,另一只手接著上。
几次三番,倾城气得獠牙外翻,那模样要将百里吃下肚一般。
百里看准时机一把将她背对自己抱住,一方面防她离去,一方面还要防著她一气之下真把自己吸成干尸。
此时,百里浑身一丝不挂,倾城身著魔王黑袍也被蹭的怀大开,两人身体纠缠倒在床上,本是极为旖旎的画面,但此刻,两人却没有一个有往这方面想的心思。
倾城狠狠的瞪著前方喘著气,百里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该说什麽。
好一会儿,百里才迟疑的开口“你可是都想起来了?”
倾城冷哼一声。
百里皱眉,“我……我不记得了……”
倾城冷笑,不记得?一句不记得就像抹杀他给她的伤害吗?
百里似是知她所想,语气带著无奈和茫然“我并不是要狡辩什麽。倾城,我记忆里关於你的,只有三百年前几个模糊的画面,大体晓得我与你有过几次春风一度,可是……其他的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师父只说你因寻我历尽三世孤苦,踏遍万水千山,为我换得情丝一,你……注定与我有一段未了情劫……”
倾城圆睁的大眼,漆黑漆黑的。
百里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看见她的欲望,缓缓将她抱转过身,视线一触及那双干涩又深邃的黑眸,心,一下一下的痛,抚著她冰冷苍白的脸颊,“倾城……对……”
“别对我说对不起!”倾城突然转过头,身体剧烈颤抖,“那不够。”
百里心头一紧,“我……”
倾城缓缓地将视线移到他脸上,两簇诡异的红色火焰自暗黑的眼底浮现“你可知,你欠了我什麽?”
百里只觉的喉头干涩,心痛非常,说不出一句话。
“你可知,弥生……是谁的孩子?”
“弥……”
倾城伸出一指压住他削薄的唇,妩媚的笑“不记得,不要紧。我不怪你。”
百里疑惑的皱起眉。
“带回弥生,”她抬首,轻啄他的唇角、眉梢,眼神却冰冷的让他胆颤,“……我就原谅你。”
“可……”
她咬住他的唇,声音低柔“你只要回答,答应还是不答应,嗯?”
弥生已死,不管他与他们两人有何等渊源,只要已死就要步入轮回,这是天道。带回弥生,扰乱轮回,乃是逆天而为。作为得道仙君,他怎能答应?可是……他晓得,他若拒绝,倾城定然不会原谅他。
倾城现在的举止太过奇怪,让他放不下心……
电光火石之间,心思百转,最後,看著倾城没有情感的眼睛,他缓缓点头。
倾城笑颜如花,“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百里刚想说魔界之门被封他无法离开,就听见“轰”然巨响,地动山摇。
倾城翩然而起,带著梵天珠的左手虚空画圆,紫黑色的光芒绽放,百里只来得及拿过自己白袍,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吸入光圆之中。
倾城收手,翩然落地,望著窗外风云色变,乌云滚滚的天幕,无声的笑:欠我的,我终要拿回来的。
“颜儿!颜儿──”碧沁的的声音由远及近。
倾城迅速整理好衣袍,迎出门,只见碧沁抱著一身血渍的桃夭,身前飞著她送出去的小纸鹤,直奔她的方向而来。
倾城飞身过去,看向桃夭“怎麽了?”
碧沁满头大汗,身上也有多处伤口,“魔界之门被毁,大量妖魔涌入人间,桃夭与我为阻止他们,受了伤……”说著,摇摇欲坠,倾城赶忙接过桃夭。
此时,一大队重装魔魂死士也赶了过来,一见三人,为首的魔魂死士鄙夷的撇了撇嘴,然後对他们视而不见,绕过他们在寝门前跪下,“启禀魔王陛下,魔界之门被毁,妖魔涌入人间,我等是否需要前去阻止?”
魔王麾下有四大魔魂鬼将,以上古凶兽命名,分别为饕餮、檮杌、穷奇、混沌。
眼前这名,一身黑甲,面百红发的,正是四大鬼将之一的穷奇。
穷奇厌物妖,落在他手上的物妖没有一个完整地活下来的,这是整个魔界都晓得事实。
倾城看一眼脸色惨白的碧沁,冷笑,将桃夭轻放在草坪上,起身拍拍碧沁的脸蛋儿,说“总是这般胆小,岂不是任由别人欺负了去?”说著,慢慢踱到穷奇身前,让他的跪向正对自己。
穷奇听不到魔王回话,又见她如此侮辱自己,大怒,猛地跳起来“贱妖,还不快滚!”本来他想借著这次大肆搜捕桃林众妖的机会好将魔界上下物妖赶尽杀绝,没想到,因为这陌生贱妖的几句话,竟然让魔王下令放妖!
这可真是气煞他也。要不是她还受宠,他一定把她拖回去折磨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倾城对他的谩骂不但不气,反倒咯咯娇笑,那美豔倾城的模样让穷奇看了都由不得晃神。
只见她雪白的藕臂抬起,软软的勾住穷奇壮的颈子,整个人儿挂在他身上,对著他的脸吐气如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不用叫了,你们的魔王陛下……死了。”
前半句时,穷奇只觉云雾缭绕,手脚虚软,以至於听到後面两个字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麽……死了?”
随即,恍然,大怒。
挥起大掌扇向倾城,倾城竟然轻轻松松地单手握住,一双黑眸跃动著兴奋的火光。
穷奇身後的魔魂死士和碧沁,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见倾城像只猴儿一样跳上穷奇的身子,仰起头狠狠咬住他的颈子。
他们都愣了。
不过眨眼之间,穷奇硕大的身形就变成一具干煸的尸身,转瞬,化成原形。
倾城轻巧的落地,巧笑嫣然,伸出粉色的豔红的小舌意犹未尽的舔去唇上的残血,目光灼灼地盯著那群吓呆了的魔魂死士。
不知,谁手里的刀落了地,放出“!啷”一声响,然後,一群魔魂死士齐声尖叫,掉头就逃。
倾城怎肯放过他们,像舞蹈一般翩然而起,又像幻影一般迅捷无比。
不过片刻,一地干尸,化作原形。
碧沁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愣愣地站在那里,瞪大一双好看的碧绿色的眼睛。
倾城满足地舒口气,转身,望著他眯起眼,“你怕?”
一股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在中纠缠,几个呼吸後,碧沁白著脸,缓缓摇头,语气颤抖但坚定“不。”
倾城满意的笑,抬头看一眼暗红滚黑的天际,轻声道“魔界之门既毁,蜀山弟子一定会倾巢而出,神界也不会坐视不管,人界……”
她未说完,碧沁已懂。
人界,很快就会成为三方交战的战场,人类将面临灭顶之灾。
这就是现实,弱强食。人类没有妖魔强壮也没有神仙神通广大,只能凭借血之躯在争夺中苟延残喘。
这时,其他三名鬼将也纷纷带著自己的属下赶来,一看地上的尸骸就知大事不妙,纷纷亮出兵器要与倾城交战。
倾城不慌不忙,拉著碧沁抱著桃夭轻轻一跃上了屋顶,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干脆利落的问“生还是死,二选一。”
青面獠牙的饕餮一看到穷奇的尸身马上愤怒地破口大骂“臭婊子,可是你杀了我家兄弟?!”
说著,挥舞著大斧飞身上来。
倾城单手抱著桃夭,左手虚空画圆,金光万丈,锺声“咚咚”。
在场之魔,除了倾城三人具是感觉口剧痛,眼前昏花。
那饕餮更是顿觉万剑穿身,痛不欲生。
碧沁捂唇惊叹,梵天魔音!
不过眨眼工夫,可在众魔心中,却觉过了万年。
等锺声消散,金芒退去,一阵风过,饕餮就像一座沙雕,渐渐风化。
剩下的檮杌和混沌惊惧地一声也发不出。
好半晌,哆哆嗦嗦的跪下,颤抖著高呼“魔王陛下──”
暗红的天幕下,倾城一身黑袍,长发飞扬,俯视魔界,缓缓轻笑:你看,佛祖,我说到,就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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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感觉自己不停的下坠下坠,呼呼地风声震动耳膜,头晕眼花。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的趋势骤停。
白茫茫地雾气将他托住,然後,他听到一个苍老沙哑的嗓音飘飘渺渺地在背後响起“走过黄泉路,闻过荼蘼香,踏上奈何桥,喝碗孟婆汤。忘川水幽幽,三生石莫望。聚散离合,爱恨嗔痴,酸甜苦辣口中咽,前世今生风中散,一切皆虚幻……这次,你可要喝上一碗?”
迷雾渐渐散去,视野清明。
足下乃是一座青苔斑驳的小小石桥,石桥之下是时缓时急的浑浊流水。
他幡然醒悟,忘川河,奈何桥……这是地府!
“不……”一声清浅的女声,带著疲惫的沙哑,像是一声叹息,钻进了他的心里。
他恍然看去,奈何桥那头的一座土台旁,头发花白、佝偻背脊的老妇人双手捧著一碗黄色的浓汤。而她对面,则是一位白衣白发的瘦小女子。从发色上看,那女子已然暮年,但听声音又是极年轻的。
女子侧对著他,流泻而下的雪色长发遮住了她的容貌,地狱之风轻轻拂动,隐约间他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他突然有一种冲上前撩开那发的冲动,抬腿,却发现双脚像粘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他瞪大双眼去看。 “唉……”端著汤碗的老夫人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忘记一些,总是好的。”
他看见女子缓缓转身,背对他,望向前方,“不尽忘,不如不忘。”说著,迈出一步。
别走……他说,却恍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响。
那女子却是停下了,为转身,只道“他……可好?”
老夫人放下汤碗,苍老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点点头,“有荼蘼看护,已然好了多半。”
女子松口气,声音轻快了些,“那就好,那就好……”说著,一步一蹒跚地渐行渐远。
百里站在那里,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她离去,留给他莫名的心痛与寂寞。
眼前浮光虚幻,隐隐约约,一抹白色的身影自眼前快速掠过。
他伸手去握,一把虚无的烟,缓缓消散。
“你还怨吗?”舒缓浑厚的男声如此问。
“怨。”清浅的女声如此回答,平静而淡然。
“那,还恨吗?”男声浮起些许无奈。
“恨。”女声依旧淡淡的清浅。
那声叹息,“爱呢?”
女声静默,片刻,缓缓道“爱……”
“此生轮回,要比前生苦的多,值得吗?”
“值得。”
“佛祖不过要你明白,要你得悟,为何如此执著?痴痴不肯放下?”
“怨太怨,恨太恨,爱太爱,苦太苦……深入三魂七魄,抹不去,忘不掉……不如执著。”
“唉……去吧……”
百里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那频繁缭绕的女声莫名地牵动他的心神,他像拨开眼前一切,却发现一切皆是幻影,一碰就破,白茫茫一片。
身子终於可以动了,他慌忙前行,脚下坑坑洼洼,他走的跌得撞撞。
突然,眼前光芒一闪,他忙遮住眼睛,片刻,放下。
一大片红色的荼蘼盛开正豔。
一个年约三四岁的孩童穿著鲜红的娃娃兜儿,坐在那花海之中,致玲珑的五官、圆滚粉嫩的小身子好不可爱。
“弥生──”
他惊喜的呼唤。
却又另一个女声与他异口同声。
他心头一震,慌忙回头,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再回头,弥生已被一身材纤瘦的女子抱在怀里。
“弥生……”女子哽咽著呼唤,清浅的女声首度染上情绪的起伏。
弥生咯咯地笑,唤“娘亲,你回来了?”
女子又哭又笑,抱著弥生像是抱著世间珍宝,“嗯,娘亲回来了。”
“那,可找到爹爹?”弥生天真的眨著大眼,望著女子。
女子静默,百里口钝痛。
片刻,弥生可爱的小脸染上失望,片刻又无邪的笑,“不碍事的,娘亲回来就好,弥生最想娘亲了!”
女子狼狈的点头,抱著弥生小声饮泣。
百里心酸莫名,想上前将她们拥住。
“该上路了……”一白一黑两道虚幻的人影在女子身後出现。
弥生抱紧女子,“母亲又要走了吗?”
女子未语,双手也不肯放开弥生。
“哗哗”两道铁链自背後袭来,直穿过女子琵琶骨。
“母亲!”弥生大惊。
女子身形一震,只轻声笑,抚著弥生小脸,道“不疼,”说著缓缓将弥生放下,“等娘亲回来……”话音未落,女子已向木偶一般被提拉起来。
“母亲!”弥生哭喊,伸长了手臂去抓女子袍脚。
却只能看见女子被黑白两条人影托著渐行渐远。
他已心痛的无以复加,跪倒在地。
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来,砸在面前的一颗荼蘼上。
“相聚,分离,相聚,分离,相聚,分离……”一双小小的赤足在一旁站定。
百里痛苦地抬头,看到弥生泪痕斑驳的小脸,“我与母亲,整整三世,都是如此,片刻的相聚,然後长长的分离。母亲在人间种种我都晓得。生不能,死不得,不老,不病,却痛不欲生。所有人世的苦难都加注在她身上。佛祖说,是要渡她,可我看见的,却是惩罚。”
“弥、弥生……”百里迟疑的伸出手,他不确定眼前的弥生是真实的,还是幻影。
“爹爹……”弥生却先一步握住他的手,神色凄楚。
爹爹?
百里惊颤,他真的是……
“爹爹,当日在清灵殿上我就被那上智伤去一魂三魄,天生就是个魂魄不全的死胎……”
百里心头巨震,心头茫然的惊恐,当日?哪个当日?
“是母亲用心头血和二十四只童魂将我补足,却因此被梵天珠引诱堕入魔道。就连我被误断为天煞魔星也是梵天珠的手段。爹爹,你要救母亲,万不可再重蹈覆辙啊!”
“我……”
“我晓得您因天劫忘却前生种种,可,您现在也是爱著母亲的不是吗?不要管以前,只管现在,救她,救她啊……”
一阵白色旋风席卷而来,换面瞬间扭曲,他慌忙去抓弥生
“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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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文时间: 12/4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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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仙君?!”
百里一睁眼,就看见无忧和阎修两张超级大脸,他慌忙坐起来,环顾四周。
无忧、阎修被他吓了一跳,齐齐後退好几大步。
云雾缭绕,似海生波;悬崖峭壁,剑指青天;古松苍翠,石阶蜿蜒……这里,是蜀山……
心被困惑纠缠,他喃喃自问“怎麽会在蜀山?”
无忧、阎修奇怪的对视一眼,无忧凑上前“对啊,师兄怎麽躺在这儿?你不是还在魔界吗?”
说著,与阎修一起将他扶起。
浑身酸痛不已,百里皱眉深思,片刻,顿悟:是倾城!她本不是真要他去带回弥生,她是要将他送出魔界,送回蜀山!可是……为什麽?
“不好了不好了──”女子刺耳的尖叫在头顶响起。
三人齐齐抬头,只见一只有著女子面庞,巨鹰身体的怪鸟一边在蜀山上方回旋飞翔一边高声尖叫“不好了不好了──”
“是鹏姑!”无忧大喜,跳起来跟那只怪鸟挥手“鹏姑鹏姑!在这里在这里!”
那只叫“鹏姑”的怪鸟却理都没理他,女子一样的面容皱成一团,表情惊恐,用更加尖锐嘹亮的声音喊“不好了不好了,人界大战,妖魔作乱了──”
百里魅眸一凛,“快回清灵峰!”说著,飞跃起身,跳上“鹏姑”鸟背。
那漂亮潇洒的身法羡慕的无忧和阎修齐齐愣了神。
那鹏姑不惊不恼,继续尖叫著,带著百里直奔群峰之中那最高最险的山峰而去。
“唉──”回过神,无忧顿足,“也载我一起嘛!”
阎修无奈地垮下肩,他也想乘鹏姑而去……回头看一眼没完没了的青白色石阶,“唉!”任命的低下头,安慰地拍拍无忧肩膀“接著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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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历一七一一年八月八日,戈硕大帝薨,太子晋王耶律澶即位。
三日後,新帝下诏召回驻军中原的端王耶律淳,端王抗旨不尊,并兴兵攻打大金军事重地北夷,大金内战全面爆发。
同日,中原西南边关、东南边关同时遭到妖魔侵扰,百姓背井离乡,处处生灵涂炭。
同日,蜀山清灵长老下令,蜀山弟子悉数下山,斩妖除魔,维护人间安宁……
碧沁轻声读著手中自人间送来的信,偶尔抬眼去看躺在王座上的倾城。
侧躺,赤足,曲线玲珑起伏。长发松松的在脑後绾髻,身上只著一件黑底绣红纹锦袍,领口稍稍下滑,隐约可见一抹嫩白酥。五官致,粉黛未施;美眸微敛,长睫落影;红唇轻启,两颗雪白獠牙露出尖锐小角……此番模样,端的是魅惑无比,豔丽逼人。
碧沁感觉自己心跳失速,口干舌燥。倾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没了?”
倾城慵懒软绵的嗓音响起,碧沁微怔,随即恍然,原来自己竟不知不觉中念完了信,双眼直勾勾地瞪著倾城发呆,“没、没了……”
倾城掩唇,娇媚地打个呵欠,漆黑的双眼蒙上一层朦胧的水光,“桃夭他们……怎麽样了?”说著,缓缓坐起身,鬓上落下一缕发,带著慵懒的弧度,蜿蜒出无限风情。
碧沁刚忙低下头,“桃夭正在训练众物妖。混沌率魔魂死士紧守魔界之门,不让任何妖魔出去,亦不让任何生灵进来。檮杌正在率军铸造抵御蜀山弟子的兵器,已完成一批。”在魔界,向来胜者为王、强者为尊。现在倾城不但吸收了原魔王、穷奇、饕餮的法力,还有梵天珠相助,这魔界最强当之无愧,自然得到魔界上下的尊崇。
点点头,倾城赤足落地,一步一步摇曳生姿,缓缓行至碧沁身旁,柔若无骨的靠在他身上,“今日总是犯困……”
碧沁刚忙将她抱住,俊脸火红,呼吸急促,“可、可是没睡好?”
摇摇头,舔舔唇“可能是……饿了。”说著,抬手勾住碧沁颈子,踮起脚,仰起头,耸动小鼻子,在碧沁颈窝磨蹭。
碧沁骨头一酥,下身勃起。
“碧沁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可惜……”说著,叹口气,轻轻在他颈上咬一口,“不能吃……”
碧沁差一点就倒下去,心中呐喊:吃吧吃吧,快吃我吧……随即发觉自己的心思,全身爆红。
倾城心不在焉,未发觉碧沁异样,退出他的怀抱,轻飘飘地飘出门外“我去觅食,有事你处理……”
那纤影消失的瞬间,碧沁瘫坐在地,分身涨的发疼,心跳的像是擂鼓……望著她离去的方向,眼神炽热又……失落……
她想要百里。
只想要百里。
魔王寝殿玉床之上,她发髻散乱,玉体横陈。黑袍滑落肩头,露出半边椒,下身对襟处,一条玉白纤腿暴露出来。
对血和的渴望,让她口干舌燥,身体空虚。她像蛇一样在被褥中扭动身体,汲取上面百里残留的气息。
一日之前,百里与她就在这张床上翻云覆雨,那时,百里尚未被她送出魔界,她还在被情和恨所困扰……
“啊~”黑色的丝缎被面摩擦身体,带来轻微琐碎的快感,她呻吟喘息,双眸迷离。
现在,她已明确自己想要,百里也不在身边了……为什麽,她还是如此渴望?
渴望他灵活的唇舌,渴望他钢铁般的臂膀,渴望他巨大火热的男,渴望他快速有力的抽……
“百里……”她拱起身,獠牙在唇缝间闪烁莹白如玉的光泽。
手腕上,梵天珠发出一阵淡淡的金光,温热从血脉传递至心窝。
恍惚中,她看见百里一身白袍盘腿坐在里侧的床上。
他闭著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覆在眼下,表情恬淡而平静。
她以为是幻觉,心头酸酸的疼。
想伸手去触,又怕他会消失不见,但又渴望与他接触,几次三番,终於耐不住,小心翼翼的将指尖触上他的膝盖。
坚硬、温热,这是真实的触感!
她蓦地定住。百里也同时睁眼,看著她,漆黑如墨的眼中也带著难以置信的光亮。
不可能!
梵天珠的时空之术从未失败过,他现在应该在蜀山才对!
百里与她对视著,抿紧唇,片刻,缓缓闭上眼。
她诧异,支起身,凑上前,在他耳边低唤“百里?”
他静默不动,呼出的气息绵长而炽热,落在她赤裸的肩头,让她战栗。
本就汹涌的欲望,轻易被撩拨。
她放弃一切思考和疑惑,直线思维让她只想一门心思的解决自己的空虚。
她的唇,急切的吮住他的。迷离的美眸睇著他,他仍就闭著眼,表情未变,不动如松。
她恼他木头一样的反应,但又觉得十分有趣。
她叼住他下唇,拉起来,獠牙刺破他唇肤,渗出血珠,她吸进嘴里“好甜……”
她想起许久之前,她也爱这样耍弄他,总是在他打坐时扰他,不给他安生。
这像是梦,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梦。
不知是思念还是悲伤,眼泪顺著眼角滑下。
她用带著泪水的脸颊磨蹭他的脸,让她的泪水湿了他的颊,然後一一舔去。泪水,又酸又涩,还微微带著苦。
他依旧那副模样,像座雕像。
“百里……”她轻唤,终於相信,这不过是个太过真实的梦,否则,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若这般对他,他绝不会漠视到现在。
也罢,梦总比没得梦好。
她舔吮他的耳朵,小手缓缓解开他的衣带,手心触上他前健壮火热的肌,酥麻著颤抖。
一路下滑,是他壁垒分明的腹部,她喜欢他的身体,完美而强壮。
拉开裤带,漆黑的草丛中硕大的分身已然勃起,直挺挺的指向上方。
她轻笑著退去自己的衣袍,分腿跨上他的腿,手抚著那巨物,缓缓坐下……
感觉那圆润硕大的伞端撑开口,困难的挤进花道,撑开褶皱,深入。
被充盈的快感让她仰起身,咬唇嘤咛“嗯~”
她看见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笑,恶作剧地停下,让那巨物进入一半,然後双手捧起他的脸,低头吻他,小舌撬开他的牙关,深入他的口腔,缠住那条湿滑温软的长舌,挑逗撩拨。
同时上下移动娇臀,让巨物在体内浅近浅出,浅淡细碎的快感简直是一种折磨!
她气恼的发现他双眼依旧紧闭,与她交缠的舌软趴趴的也不主动,放在膝上的双手依旧维持那个动作……
带著三分气恼气氛认输,她一屁股坐下去。
“啊!”铁杵一样的物什一进到底,向被贯穿了一样又痛又刺激。
片刻也不肯浪费,她开始疯狂的摇摆,小手抓住他的大手逼迫他与她十指相扣。
在高氵朝来临的前一刻,猛地埋首在他颈窝,尖锐的獠牙刺破皮肤,深入血……
蓦地睁眼,视野片刻的模糊後,渐渐清明。
金黑的床帐帷幔,同色的被褥软枕。
“魔……”这是在魔王寝,心还在悸动,身上汗湿。
她环视四周,空荡荡的殿里只有自己,然後低头看一眼自己赤裸的身体,自嘲的笑“终究是个梦……”
这时,“咕噜噜”一阵闷响,视线落在瘪下去的小肚子上:看来这次,是真饿了……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轻易吸食其他生灵的。
她知道自己的自制力,只要咬上那麽一下,就绝对不把对方吸干不罢休,要是百里在……赶紧使劲摇摇头,气恼,怎麽又想他了?!
跳下床,勾起黑袍穿上身。
此时,她发觉门外有人,於是在对方开口之前,问“何事?”
碧沁清朗的声音响起,“人界端王来访。”
95
发文时间: 12/5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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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强大可以给人面对过去的勇气,无论好坏。
如今,再看到这张比女子还要豔丽的脸,她不再恐惧,不再屈辱,不再痛苦,甚至已不再生起任何情绪。
事实上,与她三世累加的记忆相比,这一生的苦难,渺小的微不足道。
“殿下总能给我惊喜。”他站在台阶之下,仰望著她,豔丽的五官呈现出温煦好看的笑容。
魔正殿除了九十九级台阶上属於魔王的宝座外,无任何可以落座的摆设,以此来昭显魔界之王至高无上的地位,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从未改变。作为接受过人类教育的倾城来说,让相当於外国帝君的来客以低自己一等的方式站立说话,实在有些失礼。但是,她慵懒的眯起眼,靠上王座柔软的靠背,失礼就失礼吧,她没闲工夫以身作则教化魔族三纲五常。
“李公公也很让我意外。”她漫不经心的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在称谓上有些“守旧”,於是没怎麽有诚意的补充“抱歉,应该是──端王殿下。”
闻言,耶律淳笑得温柔含蓄,眼中却闪烁著痴狂的光,并一步步脚踩台阶,步履优雅缓慢的拾级而上,“无妨。在我心里,公主依旧是我的公主殿下,我也依旧是公主的奴才──李得宠。”
倾城看著他绣龙锦靴步步紧逼。神色不变,红唇轻勾,露出两颗森白尖锐的獠牙,哼笑“忠心?”
他来到王座前,单膝跪地,仰头,以虔诚的目光仰望她,并深情温柔地握住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是啊,忠心。”
一直站在旁隐忍不发的碧沁见状,气得一双眉毛都跳了起来,握紧拳头恨不能要扑上来将耶律淳抽筋扒皮。
倾城只淡淡的扫他一眼,碧沁一怔,狠狠转身,出了大殿。
耶律淳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两人短暂的交流,闭上眼,将脸贴在倾城手心,声音飘渺的低语“……你看,殿下讨厌大燕,我便将大燕毁掉;殿下憎恶颜峥,我便让颜峥再不能伤害到你;现在……殿下讨厌的,是百里吧?那……”
“你怎知百里?”倾城抽回手,态度依旧漫不经心。
耶律淳望著她致完美又带著几分妖邪的面容,渐渐开始呼吸急促,小腹灼热,双眸跃动欲望的焰火,声音带著压抑的情动“只要,有关殿下,我都知道。”
“这样说来,巫山那次,是你派人设下的陷阱?”倾城低头,漆黑没有瞳孔的双眼盯著他。
耶律淳眸光痴迷,点头“若不那样做,殿下怎能得到今日的成就?”顿了顿,“魔界向来以实力定强弱,以胜败定高低。比人类之间尔虞我诈、步步为营要直接、容易的多,不是吗?”
倾城挑眉,赞同的点头。确实,在魔界,不知省下多少工夫。
细白的手指勾起他致的下巴,嘴角带著挑逗意味十足的弧度“那你要我怎麽……报答你?”说著,低头,在他耳边呵气。
耶律淳呼吸一窒,一把握住她挑著自己下巴的小手,声音沙哑“我要的不是与你一晌贪欢……”盯著倾城目光灼灼“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不,是生生世世!”
倾城微微蹩起眉,仔细将他的神情打量一番,眯起眼,“你到底是谁?”
耶律淳压抑的深呼吸,然後握著倾城小手凑到自己唇上落下虔诚一吻“一个心里只有你的……人。”
静默。
许久,倾城靠回王座里,目视前方,举止慵懒“你的目的。”
耶律淳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头埋在她双膝之间,贪恋地嗅著她的气息“殿下命混沌严守魔界之门,不放走任何一只妖魔,亦不让涌入人间的妖魔回到魔界……无非是想让那些擅离魔界的妖魔作为箭靶和先锋,牵制蜀山弟子注意力的同时消灭一部分蜀山力量。而殿下则利用这段时间夹紧锻造兵器,训练魔魂死士应对蜀山弟子的实力,待到八月十五极夜,利用天地正气最弱邪气最强的时刻,率魔君全面攻打蜀山,争取将蜀山夷为平地……可是如此?”
倾城表情未变,懒懒道“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耶律淳笑“可是,殿下是否想过,蜀山仙界遭难,神界岂会袖手旁观?”
倾城冷笑,她的目的就是要引起神界注意,最好多派些天兵天将下来,最好连上智也来,最最好佛界也惊动……要玩儿咱就玩儿大的!最大的!
耶律淳见她不语,以为她在思考自己的话,便继续道“到时候蜀山仙界联合神界之力,即便有两个魔界也难以抵挡!”
倾城俯视他,端详著,这张脸上再没有中的脂粉与柔,虽然依旧美豔不可方物,却带著一股子男的坚毅和霸气,“那……依你之见?”
耶律淳缓缓勾唇,笑得森又残虐“人类虽然弱小,但若身处绝地,其实力也不容小觑啊……”
“何意?”
“我已率先掀起大金内战,现在战火已蔓延整个北夷,相信不久之後遍及整个大金……到时候,战火硝烟,民不聊生,而蜀山弟子管得了妖魔却管不得人界内战……你知道,人类向来狭隘的。当他们供奉和信任的神明不再给他们以庇护,你猜他们会做出什麽?”他闷声低笑,眼神带著嗜杀之气,“传说,修罗界中有鬼名‘战’,生於战火之时,法力无边,生残忍七情不通,嗜杀嗜虐,不惧神佛……”
倾城缓缓闭起眼,“战鬼好恶,以人之怨气为食,食之愈多法力愈强。不断是非,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直至穷尽……”说著,她缓缓抚左腕上的梵天珠,耶律淳的法子,是以人饲鬼的法子,极其险恶残忍。
耶律淳听著她清浅似呢喃的声音,望著她闭目休憩的倾城之颜,双眼中的恶毒渐渐被疯狂痴迷所取代,他缓缓站起身,喘著气,将唇贴上她嫣红的唇瓣。
倾城蓦地睁眼,声音慵懒冰冷“我的欲望……可不只……那麽简单。”
耶律淳一怔,瞬间清醒过来,长长吐出口气,神色瞬间不自然,站直身子,让自己平静下来“那……殿下的决定……”
倾城嘲讽地微笑,对他摆摆手,对门外道“带端王下去休息,咱们明日再论。”
说完,起身,轻巧无声地出了大殿。
耶律淳盯著空荡荡的王座,懊恼地攥紧了拳头。
“哼。”倾城回到寝,对著镜中的自己冷笑,这就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连亲热都胆战心惊──口是心非!
“哗啦──”狠狠拂下铜镜,双眸燃著愤怒的火焰,转瞬又升起迷蒙水光。
普天之下,难道只有百里才会那般对她吗?才会……
不!
谎言,全是谎言!
咬住唇,不肯让眼泪滑下“颜倾城,你已经不是阿静,忘了那些,忘了那些!统统忘掉!”她抱住头,不肯让那些美好的记忆动摇她的恨意,这一次,就算是孤独,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她也在不被迷惑,再不会手软!
手腕上,梵天珠发出暖暖的白光,像是在安抚她的愤怒。
倾城低头,注视著它,指尖抚过它每一颗圆润的珠子,“三百年前,你救了我,三百年後,守著我的依旧是你。”说著,微笑,“这天地间,最善变的就是人心。说变就变,你抓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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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大金端王耶律淳发动内战,并妄想在我蜀山斩妖除魔无暇顾及之时豢养战鬼。现在,修罗之门已开,你速速带弟子前去阻止。”
“可……弟子半妖之身……”
“百里,你需记得,修道凭的是心,而非身。”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百里,若有一日须要你抉择,记住,随著自己的心意,莫要强求。”
“师父……”
“好了,你速速下山,若遇困难来信即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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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带著花香吹进房间,撩动窗前的风铃,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窗前雪白的纱幔轻轻舞动,带出如梦似幻的美感。
她起身,看到勾住纱幔的铜勾上缀著的粉色流苏,然後调转视线,环视一周。
古朴简约的木制家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摆设。
她下了床,赤足落地,糙的木制地板温温的。
手指抚过屏风上雕刻的花纹,熟悉的纹理是刻在心尖上的记忆。
这是梦吧。
最近,她经常做有关以前的梦。睡得并不安稳,醒著时总是困盹。
这里,是她的家,三百年前、与百里的家。
後来几世,她都去太行山下看过,那座百里亲手建造的小院落早已荒芜破败,一片断壁残垣。
不像在这梦里……一尘不染,犹如当初。
绕过屏风,外室只简单摆了一张饭桌,桌上放著茶壶和两只茶碗。
她走上前,拿起一只边口扭曲的小茶碗,轻笑。她记得,这是她亲手烧制的,这两只还算是像模像样,在这之前的无数只试验品那才叫做惨不忍睹。
院子里传来“哗啦啦”一阵水声。
她长睫一颤,这声音,很像百里在冲澡。
他每天去山上练功,回来後一身都是汗。他会直接从井里打水上来浇到身上,然後再脱下湿透的衣裤丢进一旁的木盆中。
想著,拉开房门。
她最喜欢看水珠滑下他身体的画面,感狂野的让她“兽血沸腾”。
“吱呀──”
房门被打开,屋外的阳光倾泻进来,同时,院内的男人闻声回头。
“……”
“……”
两人同时愣住。
百、百里?!
这梦如此真实,真实到他每个表情都如此逼真,每个动作都这般气势……汹汹?!
“你……”
“你是谁?!”
他大步紧逼,眼神犀利冰冷。
她被他吓坏了,无措的後退,大眼盯住他颜峻的表情,双手抵在他健壮宽厚的膛上。
虽然,知道这只是梦,可是,只要百里这般有气势的对她说话,她就不知如何回答。
“嗯~”後腰撞上桌角,好疼~
等等,梦、梦的话会疼吗?
“上次就是你。你是谁?你怎麽能进来?”百里无视她皱起的小脸,紧紧逼问。
“我……”
“你怎麽会有梵天珠?而且能够在幻境中来去自如?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
“回答我!”
“唔!”
他蓦地抓住她手腕,反剪到身後,俊脸带著怒气和压抑的焦急压下来。
这、这个百里……好像脾气不太好……
她大脑一遍空白,只知道慌乱的喘息。
他盯著她,眼神越来越吓人,“你是魔?”说著,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露出两颗獠牙,“还是血魔!”
这种感觉,像是被人当猫狗来检阅。她生气了,挣扎“喂!你先放开我!”很疼。
“你先回答我。”他一步不让,语气不容商榷。
倾城用力挣扎,无果,带著几分恼怒“那你又是谁?”
他一怔,眨眨眼,表情困惑的很可爱,“唔……好像……叫百里……”
什麽叫好像?!她瞪大双眼。
难道在她心目中希望百里是这副白目又野蛮的模样?竟然做梦都把他“塑造”的这般不正常。
他盯著她瞪得滚圆的大眼,若无其事地解释“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倾城无语。
“现在轮到你了。回答!”他又凶巴巴的竖起眉毛,但依旧好看的让人发指。
倾城一缩脖子,咕哝“这梦真奇怪。”
“这不是梦!”他鄙夷地俯视她,“这里是梵天幻境。”
“梵天幻境?”那是什麽?
他懒得跟她解释,只是一味的要自己的答案“你是谁?你怎麽进来的?你知道怎麽出去吗?”
他神色焦急,让他看起来有些小男孩一样的脆弱。
倾城脑子里迷迷糊糊,道“我叫倾城,不知道是怎麽进来的,也不知道怎麽出去。”顿了顿,“你说,你叫百里?”
听到她的回答,见她不像说谎的样子,失望的垮下肩,松开她,颓丧地转身。
这副模样让倾城看的咂舌不已。真是难得,百里竟然有如此人化的情绪!
“你真的是百里马?蜀山那个?”
闻言,他神一震,猛地转身,双眼晶亮。“你认得我?”
“哇~”不用这麽激动吧?撞得头好痛,他的膛还是像石头!
揉著头,“应该……认得。”
“什麽叫应该?”他不满地皱起眉。
倾城越看越觉得怪异,“如果你是我认得的那个的话……”
“天上地下,只有蜀山百里一人,哪还有‘这个’‘那个’的?认得就是认得,不认得就是不认得!”他没好气地低吼。
倾城嘴角一抽,脑子里似是理出了一些头绪,又像是没有,“你在找出去的法子,你被困在这里了吗?”
闻言,他更是焦躁地来回踱步“对对对!我被困在这里!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不知道静儿怎麽样?不知道师父他们怎麽样?被困在这里,每天每天重复相同的生活,我快疯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最後,他失控地大吼。
倾城震惊的无法言喻。
他、他是百里,是百里……被困在这里三百年……
稍微有些头绪的大脑又开始混乱。
这……
他突然握住她肩膀“你能进来,上次我打坐时你就进来了……我们还……”他俊脸微赧,“不、这不是重点!後来你又出去了……你知道你是怎麽出去的吗?”
望著他满是期望的双眸,倾城慌乱地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不要问我不要问我……
用力推开他,冲出门去,她要离开,她要离开……
这是梦,这一定都是梦!
“啊──”
惊醒,心跳如擂鼓。
空荡华丽的魔王寝,清冷,寂静。
她喘息著,等自己静下来。然後抬起手腕,看到梵天珠渐渐消散的白色光芒。
抬起另一只手擦拭脸上冒出来的汗,却蓦地一愣,盯著手腕上红肿的手印……
蓦地清醒,“这不是梦!”
心“扑通扑通“的像是要跳出口。
疑惑,惊恐,无助席卷而来……
到底……是怎麽了?
“魔王……“碧沁突然推门进来,神色焦急,满头大汗。
她茫然的抬头看他。
他冲过来,将她抱住“怎麽了?我听到你尖叫。是做恶梦了吗?”
清冷的竹香沁人心脾,沈淀下混乱的思绪,她渐渐平静。
拉下袖子,掩住红肿的手腕。
疲累地闭上眼,将脸埋进碧沁怀中,“嗯……做恶梦了……”
碧沁笨拙的,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她的肩膀,“别怕,别怕,只是梦而已。”
真的只是梦吗?她咬紧唇,如果不是怎麽办?如果百里真的被困在那梵天幻境中怎麽办?如果她一开始就错了怎麽办?如果……她爱上……百里,现实中的百里了……怎麽办?
“你哭了吗?“碧沁感到前凉凉的湿衣,他担心的问。
她将脸用力往他怀中挤,摇头,闷闷道“没有!”
碧沁有些想笑,倾城这模样真是可爱的像个小孩子,可是,他不敢,用力忍住,道“睡吧,明天要去人界,今夜要好好休息才行。“说著,抱著倾城在床上躺下。
他不说走,倾城也不提。
她需要人陪伴,他需要时间享受与她独处。
两人相拥著,沈默。
许久,倾城幽幽开口,“魔王跟你是什麽关系?”
碧沁一怔,碧绿色的眼睛望著床顶,眼神复杂,“我的母亲,曾是前任魔王的宠姬……”
倾城自口抬起头,“魔王是你父亲?”
碧沁点头。
“那……你会不会很恨我?”
闻言,碧沁笑得凄凉,“怎麽会?!要不是你,桃林和我都要遭难……更何况……”
碧沁曾说过,整个桃林都是魔王的後……
倾城意会,不再问。
片刻,“你……你会不会觉得我……”
倾城将侧脸贴在他口,视线望向殿内嵌在墙上的夜明珠,“我本名颜倾城,是原大燕锦华帝的亲侄女……”
倾城祸国的传言就算在魔界也是耳熟能详。
碧沁抿紧唇,双臂紧紧将她抱住,鼓起勇气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声音颤抖强装镇定“睡吧……”
倾城失笑,“如此小心翼翼,你是怕我把你吸回原形吗?”
碧沁脸红如滴血,慌忙摇头摆手“不、不是的……”他只是觉得他配不上她。只要她愿意,为她死他也是甘愿的!
看他手足无措的可怜样儿,哪还有初见时嚣张跋扈的样子,倾城忍不住大笑,“开玩笑的!”说著使劲捏了捏他好看的鼻子,听到他闷闷的呼痛声,幸灾乐祸的大笑。
碧沁敢怒不敢言,只好悻悻的闭上眼睛装睡。
倾城淘气地扒拉开他的眼皮,“生气了?”
“没有!”碧沁没好气的回答。
倾城笑,“还说没有,嘴上都能挂酒坛了!一个大男人家动不动撅嘴使小子,怪不得没有姑娘喜欢!”
碧沁气恼,睁开眼睛急吼“我哪有?!”
“看看看!生气了吧?!还说没有?!口是心非!”倾城恶劣地耍弄人家。
碧沁气得呼哧呼哧喘气,“你、你……”
“我怎样?“倾城梗其脖子挑衅,笑容灿烂的让碧沁咬牙切齿。
“我、我……”碧沁俊脸通红,“我”了半天,“唉”一声狠叹,扭头不理她。
倾城爱死了他这副好欺负的模样,但也知道不可“欺人太甚”的道理,於是抱紧了碧沁膛,一边忍著笑道“喂,以後不许再叫我魔王。”
碧沁不语。
倾城知道他听进去了,於是,伸长脖子,在他滑嫩的俊脸上亲了一口,“其实,你很男人的!”特别是,救同伴的时候!
话落,闭眼就睡。
任被亲傻了的碧沁睁著眼睛,醒到天亮。</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