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又坚持不住了,种纬只好再次从窗口滑下来,背靠墙坐在地上,心里的落寞无以复加。以往,自己肯定是队列里的一员,如今自己只能像头笼中困兽这样被关在这里,根本没人想起。
陡然之间,沉寂了很久的团部大楼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几人快速对话的声音,然后脚步声直奔禁闭室而来。
钥匙声音响起,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
被寂寞得狠了的种纬激动了起来,这是有转机了?
“种纬!”“班长!”
两声呼唤,像两把无形的钥匙,打开了种纬的心门。闷在禁闭室的时候,种纬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出禁闭室时应该做出的种种表现,解脱,淡定,谦虚,恭顺……一切一切都设想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此刻自己的心情竟然如同被放飞的鸟儿一般,似乎真的恨不能要马上飞起来。
来接自己的是班长韩旭和同年的战友牛柳,另两个人一个似乎是政治处的一个干事,一个则是团部的公务员。
“种纬,你们连今天有紧急任务,具体的就不和你多说了。希望你好好表现,别再回来了!”政治干事一脸正色地对种纬道。
“是!”种纬刚应答完,就被班长和牛柳匆匆拥出了禁闭室,从团部急吼吼地往外跑。
直到这时,种纬才注意到班长和牛柳都背着枪,牛柳更是背着两支。
“班长,这是你的!”牛柳一边跑一边把其中的一支塞给种纬。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牛柳嘴里的班长并不是指韩旭,而是指种纬。因为种纬在新兵连里表现得太过优秀,早早地就被提拔成了新兵班长。虽然这个班长的衔头根本就是什么也不算,但同在一个新兵班里出来的战友们叫习惯了,也就成了种纬的外号。
等种纬分配到了特一连,曾经还有老兵置疑过新兵们的这种叫法,但随着种纬各方面实力慢慢展现出来,也就没人再纠缠这个问题了。毕竟部队是一个以实力为尊的地方,只要你表现得足够好,你自然会得到你应得的。
至于牛柳,这也不是个正经名字,也是一个外号。
牛柳的本名叫牛一兵。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是个自小就和军营有缘的家伙,事实也确是如此。牛柳出身于胶东农村,和种纬一样自幼家境较差,从小也立下了当兵参军考军校的理想。
至于牛柳这个外号,可以说是既搞笑又辛酸。
九十年代初,人们的肉食还是偏少的。种纬这拨新兵刚到新兵连,第一顿饭吃得着实不错。有意无意的,特警团的大厨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征服和安定这些新兵们紧张的情绪。
这些新兵大多出身农村,家境大多都一般般。乍一看到饭桌上汪着油的肉菜,个个都有种来对了地方的感觉。大家谁也别看不起谁,开造!那吃相就别提了,连首长说的什么都没几个人听清。
一顿饭吃完,新兵个个吃的小肚儿溜圆,对特警团的伙食心满意足。闲下来聊天的当口,彼时还叫牛一兵的牛柳说了句:“那猪肉炒辣子真好吃,肉嫩,有嚼头。”
“猪肉?”同班一个相对有点见识的兵疑惑了,三问两问,这个兵夸张的笑了起来:“那哪是猪肉?是牛柳好吧?你还姓牛呐,连牛肉都没吃过!”
新兵们家境一般,种纬相信在场的人绝对有八成都没吃过牛肉,更不知道牛柳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大家一起对牛一兵表现出鄙视和嬉笑的神情。打那以后,牛一兵的名字没人叫了,取而代之的就是——牛柳!
好在新兵连的兵们几乎都有外号,一群只能算得上是离家少年的新兵们谁也不在意这个。牛柳本人也是沉默寡言,不招惹什么麻烦事的性子,牛柳这个外号就这么叫了下来。
从新兵连时就在一个班,下到连队还是到同一个班,种纬和牛柳的感情当然不错。
跟着班长和牛柳一边往外跑,种纬还是忍不住问牛柳道:“我那事咋样了?”
“先别问了,赶紧上车了。”跑在前面的班长韩旭打断了种的问话。
种纬回过头来往前一望,这才发现十几辆东风军车正隆隆的驶出营区。团部侧面的大道上,一辆从营区方向拐出来的卡车正停在那里,汽车兵脚下的油门还在一脚一脚的踩着,汽车引擎不满地啸叫着,似乎在催促着徒步奔跑的三人。
见此情景,种纬也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紧跑几步,在车上战友的帮助下翻上了卡车后厢。随着有人拍窗通知,汽车兵一脚油门狠狠踩下,车里的兵们猛地往车后一坐,东风军卡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对于军车这种摇土豆的驾驶方式,兵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今天,这车开的似乎格外的猛,哪怕兵们习地而坐,也被汽车驶出营门那一个甩尾弄得挤做了一团。一些老兵也忍不住嘴里咕哝一句,低声咒骂着什么。
等大家互相扶持着坐好,种纬又把目光落到了班长韩旭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