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尸骸遍野,万古英豪,铺就的,是归墟君的天下。”
那时的他站在仙宗之巅,俯首看关山千重,风雪肆虐之下,埋的尽是正道修士的鲜血。
一如百年前这些修士屠尽北宗魔域的魔修时那样,因果循环,天道昭彰,这因果终于落在了这些名门正派的修士们身上。
他半生筹谋,半生隐忍,唯有看着满山鲜血浸入泥地里,才感到自己是真正活着的!
“是吗……”
簌簌风雪声中,黑袍青年的声音低哑又缥缈,尾音却略一上扬,带着一丝耸人的笑意,沉闷地回荡在他胸腔。
于是伽岚君面上的笑冷了下去。
“你笑什么。”
血染玄衣的青年仍在笑着,那笑声扭曲狂傲,淬着耸人的恶念,带着近乎癫狂的快意。
山巅风雪越来越急,满山黑压压的魔修,听着这耳畔回荡的癫狂笑声,无一人敢发出一丝动静。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魔君是个疯子。
手上沾满正道修士的血,更沾满了自己同族魔修的血,好像这天底下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地方是他的归宿,唯有杀戮才是他存在的唯一使命与目标——
这样混沌灼烈的疯癫,好像连他自己也能一起焚烧殆尽。
忽然,笑声突兀止住。
那满手鲜血的魔君摘下了玄铁面具,露出了那张冷白如玉雕的秀美面庞。
墨线勾勒的眼尾微微上扬,是一双过分漂亮的桃花眸,笑起来时如春水涟漪,纵使无情也多情。
可他此刻,眸中没有一丝笑意。
“这就是你想要成就的,归墟君的天下,你不择手段,筹谋半生,就只差这最后一步了,对吗?”
伽岚君面无表情的望着对方,掌中魔气凝聚,已是做好了催动咒术的准备。
“是我们的最后一步,杀了修真界最后的残兵败将,你便可以君临十洲,你也无需担心我利用你之后便会卸磨杀驴,你知道,我虽能控制你,却杀不了你。”
“是吗?”
“你手中剑是天元剑,身负魂是战应龙的魂,你不想死,没人能杀你。”
青年冷白如玉的面上,荡开一丝古怪癫狂的笑意:
“是啊,我不想死,没人能杀我——可若是,我想死呢?”
他瞳孔骤缩:“什么?”
“我想死,这天下,也无人可拦。”
疯子——!
满山魔修昂首,望着晦暗天空中那道如厉鬼修罗的身影。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清归墟君的真容,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
下一秒,血染霜雪,眼前纯白大雪,顷刻间被飞溅而起的鲜血所淹没,那柄玄铁长剑带着凌厉刺骨的杀意,剑气纵横,瞬间将整个山巅变成了厉鬼索命的无底深渊。
伽岚君站在原地,未动一步。
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发生,哪怕再高明的驯兽师,也免不了被自己驯养的野兽反咬一口。
魔君的怒火,总需要人命来平息,他在等着谢无歧的怒火被鲜血填平。
——但很快他便发现,这一次与往常不同。
“够了。”
伽岚君眼眸凝重,望着眼前人间炼狱的场景,指节发白。
“谢无歧!够了!”
掌心魔气凝聚,结出一个繁复古老的法诀,将尸山血海中的人影定住几秒。
但不过几秒,黑袍青年便立刻挣脱了法诀的束缚,剑气更利,杀得更快,好似不将这满山魔修屠尽,便不罢休。
伽岚君这才察觉到事情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
掐诀。
破诀。
再结。
再破。
魔修以杀戮增进修为,他越杀便越强,直至十万魔修被他屠杀大半,伽岚君才终于制住他。
“谢无歧——!”
牵魂咒张开紫色牢笼,将浑身浴血、持剑向他刺来的归墟君束缚其中。
剑端离他只有一寸之遥,伽岚君背后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