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答得飞快。
抬头对上一双潋滟长目,沈黛藏起有点热意的耳根,指向外面人潮中打扮得更加异的队伍。
“……我是想说,外面好像有很多表演,衣服换好了,我们就出去看看吧。”
九阴城在凡人的城镇中,算得上一个繁华热闹的小城了。
这样的边陲小城没有凡间皇朝管束,唯有一个城主管辖,上到生杀予夺,下到苛捐杂税,都是城主说了算,是这方九阴城中的土皇帝。
而此刻从沈黛等人眼前掠过的表演队伍,就是在九阴城城主推行下兴起的血社火表演。
这一队阴森血腥的队伍中,有人额头插着斧头,有人眼珠子被匕首捅穿,还有人腹部被菜刀划开,血淋淋的肠子掉了一半在外面,随着人走动而缓慢地拖拽在后。
表演的队伍混迹在人群里面,每个都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有不少小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但没有人敢制止这些表演者,就连远远躲开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连骨头缝里都是畏惧。
就连沈黛也被这群人的一身血腥惊了惊,不过仔细一嗅便知:
“不是人血,是牲畜的血。”
“这些人的伤口也都是用家畜的血和内脏调制装扮的。”
谢无歧还伸出一根食指,趁表演者不备,摸了摸他胳膊上的伤口确认了一番。
“倒是逼真,只不过这九阴城城主的爱好未免也太过变态了,大过年的,别处上元节都喜庆热闹,怎么这城主非得给人添堵呢?”
兰越师徒四人混在人群中看了一阵,这群表演血社火的艺人不仅是顶着这一身血淋淋的模样四处招摇,还会表演一些修士降妖除魔,伏诛邪祟的故事。
表面上看着,也勉强算是一场惩恶扬善的表演,只是场面太过血腥,几度都让观众以为真死了人,惶惶不安的惊惧压过了表演本身的精彩,显得十分阴森恐怖。
更有甚者,还挂着一颗将掉未掉的眼珠子,直勾勾地对着路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似还从中得了趣味。
刚想再上前一步再吓唬小女孩时,一道澄澈锋芒闪过,那颗挂着的眼珠子啪嗒一声,突然坠地。
这人顿时背后一身白毛汗——
那一刀,几乎是贴着他脸过的,要是再偏一点,就要削掉他半个脑袋了。
被吓坏的小女孩怔怔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玄衣少女。
“这么喜欢吊着眼珠子,何必吊一颗假的,我可以把你眼眶里那颗真的挖出来晃悠。”
沈黛的语气很平静,但手中从旁边艺人额头上抢来的菜刀映着她面无表情的侧脸,看上去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你——”这人惊得结结巴巴,指着沈黛道,“我们可是城主大人安排来表演的,你、你放肆!要是城主大人知道了,剁了你手拿去猪圈喂猪——”
谢无歧随手接过沈黛手里那把菜刀,轻巧掷在了这人的脚边。
不偏不倚,刚好削掉了他鞋尖和脚趾尖的一片肉,顿时血流如注,引得他痛呼惊叫。
偏偏四周熙熙攘攘,这些阴森血腥的街头艺人还在表演着割下妖魔头颅的闹剧,尖叫声嘶吼声此起彼伏,他这一点动静根本引不起旁人注意。
待他缓过劲来想要向城中巡逻的士兵举报时,哪里还看得到那群人的踪影?
“淘气。”
兰越跟着他们身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因是穿着一身女子的宽袍大袖,显得眉眼也秀美温和。
他口中虽这么说,面上却毫无责怪之意,只道:
“你们这样闹,要是被人发现我们是修士,不就失去了做这身打扮的意义了?”
方应许维护道:“不会暴露,师妹刚才用的菜刀呢。”
沈黛跟着点头。
要不是因为怕坏事,此刻这九阴城的变态城主大约已经被她提溜出来,挂在城墙上谢罪了。
大过年的,真晦气。
“不过这九阴城真的挺古怪的。”
沈黛沉思着什么。
“萧寻师兄的信说,申屠止带着雩泽珠一路到了此地便停下了,我总觉得,申屠止好歹也是魇族妖主,会让萧师兄这么容易追踪到老巢吗?”
而且现在还联系不上萧寻了。
……该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仿佛猜到了沈黛的忧虑,谢无歧遥遥望着视线尽头处的城墙和角楼。
“是不是陷阱,进去一探便知道了。”
他勾住沈黛肩头,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兰越。
“反正就算是龙潭虎穴,有师尊在,也是来去自如,有惊无险,对吧?”
兰越遥望着那盘旋在夜空中的不详气息,心中笼上一层阴云。
但愿是真的有惊无险吧。
师徒四人的身影没入上元节涌动人潮中,与九阴城中其他百姓无异。
而此刻,九阴城城主也正站在城墙之上,俯瞰着底下灯火如昼的热闹城市,看着百姓被表演血社火的艺人吓得惊惶四窜的模样,城主计明轩哈哈大笑。
“好啊好啊,我这主意真不错,你看底下的百姓多开心,别处的上元节哪里有我九阴城的上元节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