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桑眼珠微动,笑了笑,柔声说道,“从前听姐姐说着想嫁给三殿下,总以为走到这一步便是最大的圆满,满心只剩欢喜。”
“结果,还没到新婚燕尔,姐姐心里已有了这么多考虑。”
“也许成家立室相夫教子,本就是任重道远艰辛异常的事;终成眷属,只是个开始,以至于叫人都还没来得及为这一刻多高兴高兴,就先顾虑起了别的。”
玉桑一席话,叫江慈生生怔住,旋即想到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彻底淡去。
马车中忽然安静了片刻。
“桑桑。”江慈低头看着手中罗帕,指尖轻轻缠绕一角。
“嗯?”
江慈:“你觉得,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变化吗?
玉桑闻言,似模似样的打量了她一圈:“变得更漂亮了。”
江慈没好气在她腿上捶了一下:“我与你说正经的,你却在与我耍贫!”
她眼帘轻垂,咬了咬唇:“桑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玉桑:“姐姐问便是。”
江慈:“即便到了现在,你在外人面前,甚至江家之内,多多少少都需要做戏,但面对太子殿下就完全不同。你的过往他都知道,非但不必在他面前有任何遮掩,他甚至还会替你遮掩……殿下对你来说,是意义特别的人吧?”
玉桑眼轻动,并未立刻回答。
江慈将她的迟疑当做了回避,忙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
玉桑反问:“姐姐这样问,是因为谁对姐姐来说有这样的意义,还是姐姐对谁来说有这样的意义?”
江慈:“我……”
玉桑忽然拍拍江慈的手:“姐姐,我们到了。”
江慈探头看向马车外,果然已至宫门口。
邓可晴和韩橦也带了自家姐妹一同进宫,因时辰差不多,刚巧在宫门口碰上。
比起天宝寺中的暗潮涌动,如今战况落定后的局面显然松缓很多,至少一行人往宫中去时,有说有笑,气氛和乐。
玉桑来时也带了冬芒,趁着无人察觉时,她给冬芒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会,挑了个合适的时机遁了。
行至中宫,拜见了皇后娘娘,嬷嬷便将一群少女带去习课的偏殿。
毕竟是教导未来的皇子妃,主次有别,玉桑和另外两位陪行的小娘子坐在后头。
忽的,玉桑看向一旁,只见隔壁两位小娘子嗖得收回目光,似在躲她。
玉桑隐约记得她们一个是韩橦的表妹,一个是邓可晴的堂妹。
两人本在窃窃私语,显然是私下早已认识,不知谈到什么,叫两人偷偷看她。
拜良好的耳力所赐,玉桑隐约听到王珊的名字,兴许在谈与韩唯有关的事。
行宫那晚后,玉桑再没见过王珊。
想来韩唯醒来后,必定对前一日的事做了处理,王珊也是他处理的一部分,不过这不是她需要担心的事。
好不容易熬过了两个时辰,第一日的习课就算结束了。
“桑桑,我要去拜见三殿下的母妃,你……”
玉桑瞄见另外两位也像要去拜见各自的准婆母:“我还是在外头等姐姐吧。”
江慈也是这么想的:“也好,我很快出来,你先去马车那里等我。”
玉桑对宫中很熟,与江慈分开后,径自往宫门方向走。
行至一半,她与前方缓行入宫的男人不期而遇。
文绪一身官服尚且工整,可脸上的疲惫掩藏不住。
他也看到了玉桑,两人皆无退避姿态,迎面走来,在隔着几步路的距离时停下。
文绪搭手作拜,玉桑亦屈膝回礼。
“文大人瞧着不大好,是近来公务太忙?”
文绪眼帘轻垂,淡淡道:“尚可,有劳玉娘子挂怀。”
刚说完,他拢拳抵唇,猛一阵咳嗽。
玉桑看的一愣,忽然有些怀疑其稷旻之前的说法。
诚然,文绪在她印象中颇有才能,做起事来也是认真埋头,不理外事,可怎么都不至于将自己折腾成这样。
偏偏这么巧,是在阿慈姐姐定亲之时……
“玉娘子是陪同姐姐进宫的?”文绪放下手,说话更虚弱了。
玉桑眼珠一转,笑道:“是呀,姐姐待嫁在即,每日都要忙着学东西,可她太高兴了,怕自己只顾着关系所以有疏漏,便带我一起。”
文绪的脸色在玉桑的描述中越发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