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这树那么高,你怎么够得着,让墨烟找去。”
可元瑾汐没听他的,走出院门,搓了搓手,撩起裙摆掖在腰间,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沈怀瑜只觉得一个错眼的功夫,就看到人已经稳稳地骑在树杈上了,不由瞪大眼睛,“这,怎么上去的?”
底下的墨烟还在找呢,看见了也是满满的惊讶,“怎么就上去了?”
“你叫墨烟是吧,别愣着了,去找个筐来,这会儿榆钱正是好时候,再过几天就要老了。”
“哎。”墨烟答应一声,一溜烟跑进厨房找筐去了。
沈怀瑜还是不放心,想要去树下接着,却元晋安挡住,“不用管她,这丫头从小就野,我这儿有件东西要给你。”
说罢,从带进来的篮子里,拿了卷画轴出来。
“这幅画是我最近才画的,原迹是当年应你母亲要求画给她的,如今恐怕已经不在了。当怀安发了一场大水,临走时,只来得及带些细软钱财,那画我虽收好,但恐怕已经早泡烂了。”
沈怀瑜小心接过,刚一打开,就见右上题着一首打油诗,刚读上第一句,就不由眼睛就湿润。
“大儿采花奉母,小女伸手唤亲。一手逗囡称乖乖,一手抚顶称宝宝,有人笑问:第三个称何?”
再往下,是一个女子坐在藤椅之上,左边是一个摇车,上面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儿,正张着双手,似要母亲抱;右侧,则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手捧着一支形似茉莉的花朵,正要献给母亲。
看到此沈怀瑜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这竟然就是他梦境里的内容。
他找啊找啊,找了一朵最漂亮的茉莉花,但一转头,母亲却不见了。
如今,这朵花终于是送到母亲手里。
“因为不知你长什么样子,也因你母亲说你最喜欢摘花送给他,我就用了这个景象,让你背对着画面,只有你母亲能看到你。”
再仔细看画面,果然,画中的女子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眉眼中满满地都是慈爱的笑意。
叭嗒一声,一颗泪珠就那样滚落下来,滴在画面中男孩儿的脚下。
沈怀瑜赶紧一擦眼泪,将画拿得远了一些,“对不起,失陪一会儿。”然后也不等元晋安回答,就跑进了主屋。
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元晋安知道他需要些时间独处,也就由他去,自己则走出院门,看着像是野小子一样的女儿,骑在树上摘榆钱。一边摘,还一边吃着。
再看楼下的墨烟,怀里的筐已经装满了。
“够啦,再多也吃不了。”
元瑾汐低头看了看,不见沈怀瑜的身影,冲着元晋安努了下嘴,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这才拍了拍手,“你们靠远一些。”
上树容易下树难,虽然滑下来更稳妥,但她还是跳了下来,毕竟滑下来实在不好看,她也是大姑娘了呢。
摘下来的榆钱用水洗干净,先是煮一些小米粥,待米粒开花后就扔进去。
煮粥时她又舀了些玉米面,用榆钱拌了,一部分捏成窝窝的样子,上锅蒸熟;一部分起平底锅,放些菜籽油,两面煎熟。
待到沈怀瑜收拾好心情,放好了画轴走出来时,已经闻到一阵阵清香和饭香。
“兄长来尝尝,我娘说了,榆钱儿、余钱儿,这东西又好吃又有好寓意。”
沈怀瑜却是一愣,心里似有一种明悟。联想到元瑾汐之前说母亲经常坐在榆树下发呆,或许她做榆钱饭,并不是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而是因为榆瑜同音,做这个,是在思念他。
这时墨烟站在一旁说道:“姑娘真是厉害,这么会儿功夫,就做了好几样。比我可快多了。”
众人都在桌边坐好,待元晋安先拿了第一个榆钱窝窝,这才开动起来。
榆树钱的清香混着面香,竟然意外地好吃。小米粥加了把榆钱之后,也是清香扑鼻。
煎的饼子则是油香混着菜香,让人停不下来。
沈怀瑜一连吃了两个窝窝,又喝了一大碗粥,又吃了三个煎饼,这才勉强放缓速度。
元瑾汐颇有些得意地问道:“我手艺还不错吧?”
沈怀瑜点头,“确实好吃。”
“嗯,不错,有你娘三分火候了。”元晋安也是吃得极为开心,前些年在采石场里,工头为了省口粮,也没少让人做榆树窝窝吃。
可那里用的面,都是陈年旧面不说,还都是磨下来的粗皮子,而且为了管饱,用的不是嫩芽,而是老钱儿,吃起来不但没有香甜味儿,还直拉嗓子。
哪有女儿精心采摘又混着磨得细细的玉米面做出来的好吃。
旁边墨烟也捧了一个窝窝,吃得不亦乐乎,“公子爱吃,以后我也给你做。”
沈怀瑜却是白了他一眼,“这吃食,男人做没味儿,你别可沾手。以后嘛……”他扭头看向正拿着生榆钱当零食的元瑾汐,“日后为兄若是馋了,就劳烦汐妹再做给我吃。”
元瑾汐被这个玩笑弄得微微一愣,再看沈怀瑜一脸调侃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他也不过是二十三四的年纪,这样的情这样的语气,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虽然他仍旧一身黑衣,脸色仍旧苍白,但眼睛里的光,却表明他是个真的活人,不再似之前那样一副活死人相。
“好,一言为定。”元瑾汐笑道。
“一言为定。”沈怀瑜一脸认真。
作者有话说:
打油诗我自己写的,水平有限,大家不要笑啊,实在是没找到更合适的诗词【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