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宣这回倒是没拒绝,在采春端的盆里净了手,又接过另一人递过来的棉布将手擦干。
元瑾汐看着,有些不明所以,按他的脾气,或者是在京城王府的习惯,应该是把所有人都禀退,只留她一人,怎么在这里转了性子呢?
或许,因为这是他童年时住过的老宅,这的人也比王府里的那些更得他的欢心吧。
想到这儿,元瑾汐微微有些失落。尽管已经告诉自己这是不可避免的,当真正发生时还是有些难受。
“站着干什么?过来坐。”齐宣突然开口,示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位置,然后又看向薛采春,“去再打盆水来,伺候瑾汐姑娘净手。”
一时间,被叫到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薛采春没料到齐宣竟然要这么羞辱自己,而元瑾汐却是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瑾汐姑娘”。
听着……有种莫名的感觉。
不过在扫到采春震惊又不甘的色后,她却止不住笑了一下,看来之所以不叫她们走,是要给自己出气。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复又舒畅起来,甚至隐隐有些安慰——对于齐宣,她果然还是特别的那个。
“既如此,奴婢……”话说到一半,就看到齐宣不赞同的目光,马上改口,“瑾汐多谢王爷。”
齐宣这才舒缓了表情。
看到元瑾汐应了,薛采春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王爷,这不合规矩。”
“规矩?”齐宣看向薛采春。
虽然他这句话问得波澜不惊的,但元瑾汐莫名地就生出一股感觉,他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上一次他生气,还是玲珑事件。结果呢?玲珑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连个水花都没有。另外两个帮凶被当众打个半死,后面的日子么,可想而知。
“那你跟我说说,规矩是什么?”齐宣又道。
薛采春咽了咽口水,挺起胸,色厉内荏地说道:“主是主,仆是仆,元瑾汐她即是婢女,怎么能和主人一起坐着吃饭。”
“果然是薛长生教出来的女儿。”齐宣冷冷出声,看向屋里其他人,“扶芳、伴月是哪个,站到前面来。”
立刻就有两个婢女从薛采春身后走出,战战兢兢地跪在齐宣面前,“奴婢见过王爷。”
齐宣没理她们二人,反而看向薛采春,“这两个是你的婢女吧?”
薛采春慌乱了一下,不知道齐宣怎么会知道这些,“王,王爷,她们只是,只是和我关系好。”
“哼,扶芳、伴月,名字起得倒是不错。去吧,去找你父亲,让他明天早上去正厅见我。这里你就不必回来了。”
薛采春这下是真懵了,不必回来了?
不回来,她晚上要住哪儿?
她从记事起,就生活在这个别院里,出门跟小伙伴们玩,接受的都是羡慕的眼光。在府里,她爹强调的最多的,就是规矩。
可话虽如此,但府里又没有真正的主子,所有人加起来,数她爹最大。渐渐地,她也开始读书做绣活,还有两个丫环照顾她。
扶芳、伴月这名字,就是她给起的。
甚至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这府里的小姐,她爹就是这座皇家别院的主人。
等到她长大,虽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但这份骄傲却始终都在,对待其他的下人,也都是上对下的态度。
甚至就连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齐宣,她都没怎么放在眼里。
毕竟一个始终只听见没见过的主子和十年的小姐生活相比,实在太虚无缥缈了。
可如今听到齐宣说“不必回来了”时,她似乎才真正意识到,眼前人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王爷,奴婢知罪了。”采春立刻跪了下来,伏地请罪。
齐宣却是不理她,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人,“你们又愿意追随的,现在就跟她出去,如果没有,就留下好好干活。”
怎么可能有?
众人全都齐齐跪下,“奴婢等绝无二心。”
薛采春眼看着平时对自己毕恭毕敬地奴仆们,全都对齐宣表忠心,抬头一看,元瑾汐安然地坐在那里,恨得眯了眯眼睛,起身后,一言不发地跑出屋去。
“十年啊,看来是滋养出他们的野心了。”齐宣声音听不出喜怒,更像是有些悲伤。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元瑾汐心里咯噔一下,慌忙站起。
她刚刚还想着自己对齐宣是特别的,还为此沾沾自喜,这不也是生出了野心?
想到明天薛采春可能会面临的处境,元瑾汐赶紧告诫自己,万万不可有非分之想。
她的目标是熬到出府,然后回到怀安,好好侍奉她爹过日子,每到逢年过节能大大方方地祭拜母亲。再找个老实可靠的嫁了,生儿育女,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而不是把目标放在一个全天下女人都惦记的王爷身上。
齐宣却是道:“你站起来干什么,坐下,一会儿陪我吃饭。”见元瑾汐不动,他就伸手拉她坐下。
“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想到之前在船上,元瑾汐到底是受了惊吓,“对了,我有叫人给你请郎中,她可请了?”
问完之后,齐宣也觉得这话多余,人都叫薛采春发配到柴房了,怎么可能请郎中。
“罢了,先吃饭。”
说完之后,齐宣又扭头去寻找刚刚和她同在柴房里的那个姑姑,“我记得你叫韵秋对吧,府里的婢女但凡有不舒服的,就去找你,可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