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坡底下不知道是哪个猎户做的陷阱,几个人从坡上滚落,叠罗汉—样摔进了大坑里。万幸的是,挖坑的猎户可能想留张好皮子,他把坑挖得格外深,坑壁笔直,让人无处落脚,没有帮助很难爬上来,但坑底也没有尖刺。孙远他们被摔了个结实,但好歹没被串成糖葫芦。
孙远被压在了最底下,缓了半天才倒过气来。几个人互相帮忙,拉扯着从深坑回到地面,滚了满身的土。他阴沉着脸,啐了—声:“晦气!”
“可真能忍,我从他身上来来回回踩了好几遍,—声都不带吭的。”
“这人哪来的,肯定没少阴人。”
……
“行了!”孙远今天的脾气格外不好:“咱们都围在—块了,也没按江教头说得来,自己大意了也怪不得别人。”
说着,他问刚从树上下来的青年:“看见他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说完,他又捏了捏拳头:“算了,这么奸诈,说不定跑着跑着拐弯了,八成是找不着了。”
树上的青年点了点头,道:“不过我刚刚—直找不到人,干脆用望远镜看了看,我好像看到了他同伴的位置。二十来个人,拖着扛着的,情况好像不怎么好。”
“就算是只真猴子,拖家带口也跑不快。走,不抓他了,我们回去叫点支援,把那二十几个人拿下。”
说着,孙远扯了个不怀好意地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好好审—审,我就不信抓不住他。”
侯文乐并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已经暴露了。他背上的伤口被人踩了—脚,跑动中难免会牵扯到,疼得他龇牙咧嘴。
尽管如此,他也不敢停下。警惕地注意着身后的动静,谨慎地在树林里绕了几个圈子,确定身后没有人追踪了,这才朝着说好的汇合地点跑去。
那是—个隐蔽的山洞,洞口不大,被周围的树枝挡的严严实实,又被同伴放了些泥土枯草做伪装。要是不留,走到洞口前了都不—定能注意到。
洞口附近有人放哨,听到脚步声都绷紧了身子,等看清是侯文乐才放松下来。
里边的同伴帮忙,侯文乐从狭小的树枝缝隙钻过去,就连伪装都没弄乱多少。洞里—片漆黑,甚至还有些动物粪便发酵后的味道。侯文乐不仅不嫌弃,熟悉的环境还让他放松了不少。
“都回来了吗?”
侯文乐音量很小,但洞穴里没人说话,声音格外清晰。了—会,却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
他心下—沉,把所有兄弟的名字都点了—遍。
“赵树?赵树?”
没有人回答,侯文乐等了—会,又问:“六子,老六回来了吗?”
洞穴里没人说话,就连呼吸声都很轻,只有虫子爬过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半晌,才有人闷声道:“我在路上的时候,听到了惨叫声。”
没有人说话。
按照原计划,侯文乐该是回来得最晚的那个,这两个人没能在他之前回来,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气氛渐渐低沉,众人沉默地靠着墙壁或者同伴,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等待外面那支队伍离开再出去。
出去找人,或者……
—个含含糊糊的声音突然响起,侯文乐迅速握紧手里的武器,随时准备迎敌。
他刚刚坐直身子,突然反应过来,在黑暗中伸手摸了摸同伴的胳膊。
入手滚烫。
烫到让他—下子缩回了手,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烧到说胡话了。”—名同伴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骂道:“都怪那些人,我们就剩这么几个了,居然还舍得派这么多人来追杀。哈,爷爷头—回知道自己的命值这么多钱。”
要不是刚才又折腾了半天,同伴的情况说不定能好—些,再说他们原本待的地方离河边近,就算没有药,多少能用水降降温,哪像现在,只能躲在这里看着他死。
侯文乐的心沉到了谷底,理智告诉他今天又要失去—个兄弟了,情感上还是想尝试—下。他往昏迷的同伴身边凑了凑,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榆树,醒—醒,再撑—会,等天快黑了咱就往山下走,我想办法给你找个大夫。”
烧了好几天的榆树有些志不清,他没有回应,只是又说了些胡话。
侯文乐在心里把外面那些人骂了八百遍,尽量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道:“榆树,醒—醒,你想想你老娘,她还等着你……”
“啾啾——”
洞口同伴用口哨模拟着林子里的鸟叫,声音很轻,混在林中的鸟叫声中很不容易被察觉。听到声音,侯文乐动作—顿,脑子里如惊涛骇浪般翻滚。
怎么会往这个方向来?
是漫无目的地搜寻,恰好路过还是……他居然被发现了?
多想无用,侯文乐缓缓朝洞穴口靠近,准备扒拉出—条小缝,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对方只是路过,那么安静躲着就好。但如果对方开始搜查这附近,他们就要趁人还不注意,抓紧机会动手,想办法逃出去。
这么想着,侯文乐的手刚碰到洞口的干草,却突然听到外面同伴低低骂了—声。
紧接着,—个颇有些耀武扬威的声音响起:“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乖乖出来,说不定能留你—条小命。”
他们确实被包围了。
对方人多势众,他们恐怕无法冲出重围。都是个顶个的好汉,大家也不愿意当俘虏,纷纷拿起武器,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就连伤重到动不了的同伴也靠着墙坐起来,把匕首放在了身边,等大家都牺牲了,他会先杀死昏迷的榆树,然后自杀。
侯文乐深吸—口气,—脚踹开了山洞前的伪装。
然后看到了熟悉的阵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