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之前。
寝宫内外, 一片平和。
宫女们伺候王上和王后梳洗后,也尽数退了出去。
韩静烟放下满头的青丝,她坐在铜镜前, 心不在焉地梳着头发。
陈元站在她身后,色十分平静。
人人都道,苍州帝后感情甚笃,陈元纵有佳丽三千,一个月里倒是有二十日, 仍是宿在发妻这儿的。
今夜, 王女出嫁,也不例外。
陈元看着镜子里的妻子, 轻轻叹了口气,突然开口道:“你我成婚二十六载。”
韩静烟放下木梳, 道:“是。”
“当年我还只是个王子,兄弟们争夺储位, 我非嫡非长, 是靠着韩家的鼎力相助, 才披荆斩棘,到这一步。”陈元继续说。
韩静烟沉默下来。
“你生枫儿那一年, 正好又是斗争最激烈的时候,你身怀六甲, 却差点遭人刺杀,是我害了你们。”陈元口气淡淡,听不出其中有什么旁的情绪。
而韩静烟胸膛起伏,眼中已有了泪光。
那一年群敌环伺, 她怀着八个月的身孕, 为陈元多方筹划, 心力憔悴,之后又遇到刺杀。韩静烟纵然修为了得,却也受了重伤,孩子因此早产,还被人重创,疗伤数月才捡回一条小命。
而她自己,血崩得厉害,后来,大夫说她再不能生育了。
“都过去了,别说了。”韩静烟哽咽道,她闭了闭眼睛,手指紧紧捏着衣角,肩头颤抖不已。
然而陈元并不准备停下,他继续道:“后来,弟妹也难产而亡。你弟弟思念成狂,几乎走火入魔,你我放心不下,便将觞儿接到膝下抚养。你视他如己出,直到枫儿渐渐长大,我们发现他根本无法结丹。”
“一边是枫儿无法结丹,一边却是觞儿因生母是赤珠血脉,而天生就有半修为,你一时接受不了,我倒也能理解。”陈元上前一步,手指按在韩静烟的肩头。
他看着铜镜中的妻子,色间很是感慨地悲伤,但这悲伤有些过于疏离,他看着韩静烟的色,不像是看自己的发妻,倒像是个陌生人。
“你别说了。”韩静烟的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落下,砸在陈元的手上。
“你伤觞儿那一次,他是真的伤了心。”陈元低笑道,“你这女人,自诩惊才绝艳,过于自负,怎会想出,把觞儿的内丹给枫儿这种事。”
韩静烟愤怒地站起来,她看向陈元,怒道:“那日,若不是你阻我,我便成功了!”
六年前,十四岁的韩千觞被骗进宫里,韩静烟屏退左右,对他动了手。
彼时的韩千觞尚无还手之力,他捂着腹部,惊恐地倒在地上,一遍遍问:“姑姑,为什么?”
若不是陈元恰好赶到,韩千觞已是她琴下亡魂。
“融丹之术,你不是也试过了吗?成功了吗?”陈元冷声道,“朱雀镇是谁动的手脚,你以为我不知道?”
韩静烟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看向陈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吼道:“我十六岁嫁给你,自此为你披荆斩棘,扫除障碍!就算如今,手段狠辣一些,又如何?枫儿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他是嫡长子,是嫡长子!”
陈元的色渐渐冷了:“我不需要一个废物的嫡长子。苍州也不需要。而你最不应该的,是为了一个废物,便去伤我苍州第一名将。”
“觞儿十四岁那是一次,两年前与涠洲大战又是一次,而朱雀镇,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陈元缓缓道,“静烟,你过分了。”
韩静烟冷笑一声:“那你待如何?”
陈元似笑非笑:“却是要看你,还有你的盟友们要如何?”
听到此,躲在暗处的朱青窈和叶瑾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
然而下一刻,陈元的佩剑画影出鞘,剑光暴涨,劈向韩静烟。
电光石火之间,韩静烟悍然发动焦尾琴。
帝后的灵力在寝宫内骤然相撞,寝宫的屋顶裂了一条缝。
朱青窈和叶瑾再没法拖延,跳了出来,早已埋伏好的涠洲暗卫将法器祭出,一道暗红色结界将整个寝宫包围。
陈元与韩静烟已斗在一起。
屋顶上的瓦砾簌簌落下,陈元的画影剑招招刺向韩静烟要害。
韩静烟怀中抱着焦尾琴,琴弦波动之间,如潮水一般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朝陈元涌过去。
朱青窈浑身浴火,犹如一只凤凰一般,火焰带着呜咽的怒吼,将不断攻上来的苍州暗卫们一一吞没。
叶瑾的傀儡丝线穿透侍卫的头颅,带着鬼魅的轻笑声,有的人脸色惊恐地把剑刺向自己,有的人突然砍向同伴。
韩静烟愤怒的如一只狮子,目眦欲裂地瞪着陈元。
“你早就知道!你竟早就知道!”
陈元微微一笑:“你是我同甘共苦的发妻,若你不先出手,我实在不舍得对付你。”
韩静烟心知她与陈元已彻底翻脸,面色越发扭曲,焦尾琴乐声更急,而此时,天边乌云密布,滚滚雷声隐约传来。
“九天奔雷咒?”叶瑾蹙眉道。
朱青窈亦是色阴冷。
二人对视一眼,都将自己的力量提高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