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决定猫鬼蛊的是水深、与四通八达的地穴通路。那水的最低洼处便是阵眼,水越深阵越强,波及周遭旱地区域越广。
如果阵眼之中水不够丰沛,地洞打得再多,似乎也无济于事。比如刚入一心岭时,那个已近枯竭的枯井。
设阵者凭三五人,哪怕将君山岛挖穿了,猫鬼阵也未必能镇住多少人。
贼人有这个自信将江余氓也算计在内,靠的……
雨。
叶玉棠望向檐外。
原来野道也是靠天吃饭啊。
檐上噼里啪啦,越来越响。密云覆上来,这场雨看来要越下越大。
果不其然,第三声惨叫传来。
跟在张自贤身后的一名龙虎山弟子,于疾驰之间倏地绷直身子,整个人如同从腰际折断,跌坠下悬崖去。
张自贤大叫一声,三步并做两步朝他俯冲过去。
与此同时,身后跟着的两人身形一顿。
张自贤将要捞住那跌堕的身影,脚步也眼见的慢了下来,吃力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弯身大口喘气,再迈不动步子。
山谷上众人顿时乱成一团。
有人欲下谷救人,铜面生几番喝止不休,拔剑拍飞了一个闹得最凶的,又一声大喝:“谁敢入蛊阵,先吃我一剑!”
众人噤声。
仇静开口,厉声命众人后退。
人群或快或慢退出几步,立于山坡上有半数人却停在原地,没有动。
不是不想退,而是——退不了了。
一切就不过发生在一刻钟之间。
众人面面相觑。
直至有人问了句:“你们看到谷里有井了吗?”
不少人都摇了摇头。
有人望向刀冢高坡,忽然说,“你们看,这像不像……”
仿佛一语道破天机,山坡上霎时鸦雀无声。
退出山谷也没有用,整个君山岛恐怕都囊括在了蛊阵之中。
叶玉棠起初本想着是否要下去救人。但一想到其中有张自贤,忽然犹豫。想他倘若必有一死,死于巴德雄蛊阵之中倒也功德圆满。
二来,执意赴死的,也合该吃点亏才能长记性。
余下的人,能撤去何处?
她举目环视君山岛,试图找出一个少受蛊阵波及的区域时,忽然看到一个小小的白点,飞纵上了西北面长亭,拨开覆盖周身的白网回首一望,像是忽然望见有什么人急追了上来。便又翻爬上长亭阑干,双手拽着什么东西,一荡便入了山谷。
一个紫影旋即纵上对面长亭檐顶,四下俯瞰,似乎想看那白点躲去了何处。
崖下寂静无声,稍时,东面谷底草木轻颤,抖落出一线摇曳草痕。
几乎下意识间,叶玉棠从长亭上一荡而出,直取草痕摇颤之处,往前十米,正欲一脚踹上去!
西北面紫色身影也忽地觉察,从谷底急坠而下,带出身后一串鸦群般的黑影。
草谷包中之人比马氓警觉得多,也更快,觉察到有声音纵近,忽然改向,向谷底俯冲而下。
叶玉棠瞬息掠出丈余,立于寒潭石柱之上,猛地抽刀,飞身去斩迎面而来的草谷包。
那草谷包拱动至半途,陡转方向斜冲出一段,立刻正面对上飞来的紫衣老者,倏地又是一停,遁入地下,霎时再无踪迹。
叶玉棠与江余氓所立之处相隔百步,两人遥遥盯着一簇摇摆枯草,有点相顾无言。
她低头盯着几近湮没至山脊的水潭,与水上堪堪冒了个头的七星盘石柱,不禁陷入沉思。
觉察到长孙茂在她身畔落地,脸上挂起恶作剧似的笑,问他,“你说,若是在这水里滴上几滴吻佛陀,会如何?”
他从后趋近,淡淡道,“要这山头活物死透,草木尽枯,一滴便够了。”
叶玉棠蹲身望进水中,笑说道,“这么厉害?”可惜威力太猛,伤及无辜便不好了。
正想着,但觉得两手腕覆上冰凉细丝,她下意识抽手,谁知两根细丝一早结好渔人结,一挣扎,细绳立刻在手腕上套的死死的。
叶玉棠色一凛,回头问他,“你做什么?”
长孙茂退开几步,将两根长丝在自己胳膊上绕了一圈,两手一抬,长丝绷紧,将他胳膊勒出一道红痕。
像是在同她示意:你一动,我胳膊从这里绞断。
叶玉棠几乎懵了。
身后不远处也传来剑老虎一声喝问:“这里有你什么事?你下来做什么!”
叶玉棠一偏头,便重甄定在当场,脸上冷汗密密实实出了一层,脸色不大好看,显然在这谷底有些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