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裴沁那谁都不待见的口气,慢条斯理的讲, “我又不守什么清规戒律,到这个岁数, 犯不着戒色, 有点子七情六欲, 有错么?调调情,做些快乐事情,又碍着你们谁了。”
虽说碍不着谁,但道门中人,到底不待见淫邪之事。在座也大都是些正经人,听她这诐淫之说,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无人答话。
唯有张自贤这淫贼忙不迭接茬,在人群后头笑道,“仇谷主这么说,便是承认与这和尚有染了?”
叶玉棠也笑了,“我哪里说过?”
张自贤不解,“方才,当着众人的面,你亲口承认与那和尚,犯了‘色戒’。”
叶玉棠点点头,“犯色戒,倒是不假。”
人群中不少人暗骂“无耻”。
张自贤大笑着回头,“看,还有什么可说的?”
顿了顿,她接着说,“不过人却错了。”
张自贤不解,“错什么了?”
望向长孙茂,忽然眼前一亮,讥诮似的说道,“难不成是他?”
叶玉棠点点头,“不错。”
人群之中,零零星星有人笑了几声,像听见什么不大好笑的笑话。
张自贤看好戏似,抱臂又问,“长孙茂,是否有这么回事?”
长孙茂却没理会,始终无声凝望着她。
叶玉棠正好走到他近旁,微微一笑,身子一倾就靠过去。
长孙茂自然早已觉察她意图,有一瞬态微异,忽然一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一愣间便忘了躲闪。
烛光之下一水如镜,一条长栈分隔水天,栈道上孤伫着一红一白两道清癯的影子。红影一倾,便与白影靠在一处。
但听见红衣人轻声说道,“我还得对你屁股负责,记得吗?”
水面静寂,落叶可闻。
哪怕呢喃低语,半个字也没逃过一众江湖人的好耳力。
长孙茂眼中惊异转瞬即逝。
十分难得的,一抹笑渐渐浮现在他脸上。
他点点头,答得很轻,“是啊。记得。”
霎时间满座鸦雀无声,虽大多不信,却也被此情所震惊。
裴沁与长孙茂皆不是无名之辈,少不了些晚辈仰慕。
在场年纪轻的,便有些沉不住气,近乎于义愤填膺哀嚎了一句,“我不同意!”
裴雪娇藏在人群后头,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嗤地一声,“你谁啊,由得着你说不配吗?”
一片哄笑声中,众人不由得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仇静又问,“那件绣了红线的僧衣……”
叶玉棠虽不知这僧衣什么来头,但想寻戒从当初那小小沙门,到如今行满功圆,不过短短十余载。若没点苦行僧的作派,一般人恐怕也到不了这等修为。哪怕去了主持的名头,一路走来,始终束身修行,定不会有那种俗念头。
何况,当年终南山下,寻戒对她与长孙茂有义,于情于理,这回该她帮这僧人一把。
便笑着说,“长孙茂不也做过几日和尚?”
“你说,那僧衣是长孙茂的?”仇静想了想,觉得不对,“可青龙寺沙门僧衣乃是深青色,与少林寺半点不同。”
“师……”叶玉棠摸摸鼻子,“弘法大师向来清俭,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栖身琉璃寺后,渐渐心广体胖,旧衣却渐渐穿不下了,只得赠予爱徒。”
她说的是实话。
“也就是说,长孙茂在琉璃寺时……”仇静紧皱眉头,“这怕是也有十来个年头了?”
“是啊。”
她突然感觉有些惆怅。
见仇静仍有疑虑,她略想了想,决定将余下的话说个周全,“那时年纪尚小,从未有父母教诲。凤谷上下全然是女弟子,故自小不知男女有别,更不知情是何物,只以为这段情谊同师姐妹、师兄弟们之间打闹并无分别……但琉璃寺到底是禅寺,但大师却不便教诲。寻戒师父与他年纪相仿,而长安与洛阳相去不远,请他前来教诲,便省去诸多隔阂。便是那时,寻戒没收了长孙茂的僧衣,叫他还俗之后,若还记得,再去青龙寺取回。”
太乙剑派有两位师太不甚明白,问仇静,“裴沁为何会去琉璃寺?”
仇静想了想,回答说,“裴沁与叶玉棠是师姐妹,两人相交甚好,故常去琉璃寺寻她,也多半因此结识长孙茂。”
两位师太恍然,“既有这层关系,寻戒师父因长孙茂而为裴谷主解释一二,倒也不足为怪了。”
仇静点点头,冲她说道,“既如此,倒也不违礼法。你师父常说,你性子烈,叫我多知照你……”
随后又打量张自贤,叹口气道,“是我这做长辈,错怪了你。”
这一眼不为别的,只因众道人会寻出那刺绣僧衣大做文章,话由便是从张自贤这里起的。
起初传言裴沁乃是巴德雄女儿,哪怕未经证实,张自贤已有些坐不住了。
那小姑娘,看着木木的,似乎脑子不是太好。那时山外战火不断,龙虎山上收留了不少孤儿,她混在里头,便不知哪个是哪个。再后来,多半是与十来个小女孩一起,被仇静送下了山。他与仇静也是流落街头被师父收留。龙虎山不收男弟子,稍微大上几岁,便将仇静送去终南山上。从前自己叫什么名都快忘了,那小姑娘,恐怕也不记得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