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茂忽地说, “水里?”
叶玉棠四下一寻, 视线落到柳虹澜脚跟前。原来母脚下有一簇水潭, 藏在山阴影下,不细看,还只当是山阴。从这个角度望过去, 隐隐觉得水潭上浮着一个白色影子。
她拾起一块石子飞过去, 溅得柳虹澜一脸的水珠。他骂骂咧咧起身来,回头想看看谁丢的石子,结果正巧撞上长孙茂的视线。一个对视之后, 他又无声无息的蹲了回去。
石子在水面蹦蹦跳跳几下,落到母脚下。
水面波纹荡荡, 白色影子却一动不动。
叶玉棠回头道:“水下的, 应该是暗道。”
话音一落,她回过头去, 发现岸上两个男人都盯着柳虹澜看。方才三个密探都被遣去山头探路,以免狼牙龙牙骤然出现, 从山顶包抄。现下能支使的,只剩下柳虹澜。
柳虹澜大声抱怨:“郁姑娘先发现的, 我可不要抢功啊!”
长孙茂淡淡道,“她不会水。”
重甄更绝, 一脚上去, 将他整个踹进了水里。
裴沁凑近来看, 叶玉棠下意识拽着她后退三步。
裴沁啧啧摇头,“真惨,”
长孙茂道,“由着他去吧,此人水性极好。”
裴沁点点头,回头又问她,“你真不会水?”
叶玉棠笑道,“真不会。”
裴沁哦了一声。
她问,“怎么了?”
裴沁道,“跬步不离,乃是日月山庄六十四品轻功之中最上乘的一品,我看得清楚,到岸边时,你差阁主,正是半步。”
重甄笑道,“轻功高手就不能怕水了么?譬如尹宝山,轻功远在我之上,不也……”
裴沁喃喃道,“正是如此,我想到了我师姐。她的跬步不离极是高明,却也是个不同水性的。”
叶玉棠略感诧异。
她从没想过,师妹会从如此细枝末节处回想起她来,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转头看向长孙茂。
他只摇摇头。
这时裴沁突然说道:“长孙茂,你方才是不是说过,柳虹澜极通水性?”
水面方才还有气泡,此刻半点波纹也无。说话已有一阵功夫,柳虹澜却始终没有动静。
重甄道,“糟糕。”
长孙茂毫不犹豫纵入水中。
重甄吹哨唤回山上密探,众人一齐候在岸边。
片刻之后,水面波纹大震,长孙茂携着柳虹澜略吃力的出了水来。
后者已经晕过去,被平放在平坦草坡上。掐了一阵人中,没醒,一个密探当即摘下斗篷,将自己胡须蓬乱的大宽面颊,对着柳虹澜的嘴贴了上去……
片刻之后,柳虹澜狂咳起来,咳出一嘴的水,但面色发白,仍还虚弱着。
重甄问,“怎么昏过去的?”
长孙茂道,“水下有一尊巨像,乃是岸上这尊母像十倍巨大。”
众人都去看头顶青山。山高近百丈,那女像贴山而立,比这山仍高出一个发髻。众人站在女面前,已觉得巨像形容可怖。倘若水下还有一尊巨像,乃是面前这尊十倍巨大。骤然入得冰凉水中,孤立无援之下,不知脚下有几千丈深,虚空悬浮在巨大黑洞上空,与一尊盘踞于千丈之下,面目不清的碧绿像来个对视……
长孙茂又道,“水下巨像面容丑陋,犬身人头,驮着这尊母。”
重甄道,“是犬父了。”
叶玉棠道,“他晕过去只是因为见到巨像?”
裴沁道,“恐高之人有通水性的,会格外怕水下巨物。我在岭南节时,曾听说海边捕鱼人,精通屏息之术,入近海数丈深处捕鱼,遇见海中巨兽,当场晕过去,被水冲走,尸骨无存。”
叶玉棠道,“不过将祇修在水下,也确实怪渗人的。水下有暗道吗?”
长孙茂道,“有,暗道在犬父头帕上。”
重甄道,“所以,聂庆上次来时,这潭中正处枯水时节,露出犬父头帕,令他以为,密道只是在母脚下。”
众人收束好身上零散物件,即刻入水中去。那虬髯的挟着柳虹澜先钻入水中,其余人随后,留下长孙茂与她断后。
他问她,“怕不怕?”
她摇头,“我怕什么?”却不由自主伸手将他胳膊拽得紧紧的。
一瞬间,便被他圈进怀里,一块儿倒入水里。
甚至不曾闭眼,骤然便与那牙尖嘴利、笑容诡异的青面巨像来了个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