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个沙门回过头来,同她说:“明天你兴许会对上余知微。”
叶玉棠心道,若是对她,本着吃啥补啥的原则,她可能会建议她多吃点鸭胸脯肉。
余真人倒是乐呵呵的,捋着胡子喝茶。
旁人说他年纪大了有点痴呆症,但叶玉棠总觉得其实余真人挺心明眼亮的。
江中光下台来时,正好脸冲叶玉棠走来。直至此时,她突然明白了独逻消的笑点在哪里——
不怪他以貌取人,只是这雪邦大弟子长得真是太他妈难看了:脸色发黄,搞得像剑老虎不肯给他吃肉似的;眼皮耷拉,嘴唇上缩,露出一排狼牙棒似的上牙床。
她想不明白,好好一个朝气蓬勃年轻人,武功还不赖,怎么长的跟中了金蚕蛊似的。雪邦弟子个个出色,剑老虎也不叫周尹大夫给他修修面?
随江中光之后上去的,是雪邦另一名女弟子,长得叫人眼睛一亮。
旁边却有人感慨说,“美是美,跟裴谷主比,也还是有道天堑。”
叶玉棠闻声回头,原来身旁站着三十来个挂单客,今日虽没有一战,观战却要有的。毕竟今日败下阵来的,任何人都有可能要同他们一战。
她视线一扫,却没从这群人中发现骨力啜与那女子的身影。
想来他是有这个必胜的自信,故不将他人放在眼中。
江中月剑招灵巧,功夫也沉稳,胜得轻松也漂亮。
之后上台的红衣服女孩,听说叫裴诗,对手是程四海得意门生程英。裴诗也犯了同余知微一样错误,输的不太好看。凤谷开局不利,裴诗气呼呼下去,没挨骂,却先气得哭了。
随后二十场中,有十三场都有凤谷弟子,胜出却只有年纪最小的一个裴紫凤。
其余十二人,功夫皆还不错,其中有二人甚至在江中光之上,可还是挡不住对手皆是其他门派最顶尖的弟子。
裴沁脸色渐渐不大好看。
凤谷弟子只剩下裴雪娇一个,而她的对手,是谢琎。
仅剩的裴紫凤,对上明日战后的胜出者,几乎没有赢面。也就是说,凤谷至此几乎算是白跑了一趟。她新任掌教,又是由她带弟子出战,丢了这么大的人,必是她承担全部责任。回去谷中,还有如此众多等着看她笑话的长老……
但凡是个有心之人,至此都能猜出,必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要陷裴沁于不利。
也不知道她回去该怎么交代。
直至独逻消用不太标准的腔调,叫裴雪娇的名字。
裴雪娇没有犹豫,负着阴阳双刀,跃上论剑台,同谢琎相对而立。
谢琎抱了抱拳,裴雪娇没有回揖。
两个少年人在台上沉默相视良久。
裴雪娇渐渐眼眶红了,似乎是生平第一次低头讨饶:“谢琎,你让我十招。”
谢琎说,“好。”
她咬了咬牙齿,“你放心,我不强吻你。”
谢琎:“……”
独逻消一口茶喷出,开始狂笑,一边笑一边狂拍他和余真人中间的茶案,拍的茶具哐当作响,简直天地为之震颤。
余真人吓得差点跳起来,整整黄冠,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面江湖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有人说,“这个哀牢王子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叶玉棠心头也是一阵无语。
这王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怎么笑点低成这样?
早知道从前在平康坊就不用比剑了,她给他讲笑话,等他笑成这副德行再将他一掌制服岂不简单,哪里有后来这些个破事,
独逻消笑到两个过了快二十余招,才算勉强镇定下来。
裴雪娇看起来心思花里胡哨,功夫竟然相当不错,叶玉棠觉得,甚至能与江中光竞一竞前五之位。
江中光在叶玉棠眼中,高不成低不就,正好处在“中庸”眼上。所以但凡见着个资质不错的弟子,总忍不住拿旁人和他比一比。
谢琎虽说答应让她十招,实则让了她近二十余招;近三十招处,眼见快抵挡不住双刀猛攻之势,这才认真起来……毕竟他也不想败。
两人拆到第六十余招,谢琎找准机会,立刻反守为攻;裴雪娇应对不及,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虽知必败,她却始终不肯认输,硬生生挨了几次重击,仍咬紧牙关,以余力回应,让人看着都心疼。
叶玉棠一直觉得谢琎和长孙茂小时候很像,至此总算发现了点不同。
若谢琎跟长孙茂一样,此刻可能都给这姑奶奶跪了。但此人绝不,比起怜香惜玉,他更想赢。
所以谢琎到现在都没有红颜知己,实则也得怪他自己。
近百招处,不少人都看出裴雪娇二十招内必败。
至此,也算是酣战了。台上三名主裁皆对两位少年人各有欣赏,独独张自贤张天师一言不发,面有不爽。眼见谢琎胜券在握,忽然起身同余真人说了句什么,便匆忙离开。众人当他有内急,倒也不觉怪。
这场过后,还余下不过五场论剑。叶玉棠想起自己也有要做的事,故起身走出观战席。青龙寺因知她明日才战,倒也不加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