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然后又转向右侧。
来往之间,皇后看出了她的意思:你当初欺骗了我,骗我说自己是闵危的表姐。你是如此的歹毒,故意把我耍地团团转,说什么闵危喜欢甜食,却害地我被打了二十棍子。
张明荔的眸中是毫不掩饰地对魏帝的爱慕。她要献舞,同先前那些官员之女一样,竭尽全力地表现自己的才艺。
她的舞很好看,该是学了许久,飘逸绰绰的舞姿吸引着周围一众人的目光。
可魏帝只专心地给皇后剥她喜欢的葡萄,没看一眼。
皇后却看地认真,从开始至结束。她想起那时张明荔从墙上翻身跃下的飒然之姿,心下竟生出惋惜。
“陛下,不知臣女这舞如何?”
魏帝终于抬眼,道:“尚可。”
“不知皇后娘娘可会些什么?也容臣女……”
这话触到了魏帝的逆鳞,他脸上的笑消失无踪,众人闭口不言,乐声停了。
“陛下,是幼妹不懂事,还望恕罪。”张乾长子忙不迭地压着张明荔跪地,又朝皇后的方向磕头:“望皇后娘娘恕罪,幼妹非是故意。”
魏帝正欲下令,皇后暗下握住他置放在桌上的手,朝他们微微笑道:“起来吧,不过是小事,本宫就饶恕这次,不可再有下回。”
这些年,她在帝王身边,已学得几分御下之能。
张乾长子满头是汗地跪谢,忙拉着幼妹回席。
宴席上又恢复了热闹。
魏帝反握住皇后的手,与她手指相扣,眸中流动着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那次的宫宴名册中,还有中书令江咏思及其怀有身孕的妻子莫千映。皇后方看了他们一眼,指间力道骤然一重。她侧头,便见魏帝不虞地看着她。
在歌舞声中,她轻声道:“陛下,我手疼。”
他松开了手,沉目间,对身后侍候的宫人说:“这处风大,皇后身体不适,你们先送她回去。”
离开时,皇后再次瞥见了那些羡慕嫉妒的目光。
若是有人能代替她,她定然乐意接受。
她从容地在魏帝的注视中远离宴席,直到再听不到一点乐声。
***
凤仪宫的宫人又换了一批,因她们向皇后说了不该说的。
宫人们不过是听说了朝中官员上谏让皇帝纳妃的事,又见伺候的皇后娘娘迟迟未有身孕,害怕今后选秀进宫的妃子争宠,威胁自身。是积极地将该事告知皇后,想让她尽快笼络君心,快些怀上太子的好。
林良善得知了御史大夫在金銮殿上因上谏一事被仗打四十大板的事,也再无其他。
她曾让闵危留情,不要责罚宫人,还故意说是自己问的,非宫人主动告知。但她们还是不在了。
于这般事上,闵危向来不会听她的。
玉华行宫,是引远郊澄山上的泉水,围湖而建。湖上以石建桥,湖心处有个小亭,周围是接天莲碧,风送荷香。
闵危将重要政事同近臣做了部署后,是带着林良善来此处避暑几日。
行宫之中,两人相对而坐,宫人皆退到殿外去。
闵危低垂长翘的眼睫,剥着方从湖中采摘的莲蓬,又小心地将苦涩的莲芯去掉。前世,他曾在积微居中看到她剥莲子,满满一盘子,该是喜欢吃的。
他太过认真,也可以说只两人时,他才会放松戒备,而不是时刻紧绷着经。
不知何时,林良善手中的书放下了些,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看他剥莲子。
兴许是从未做过这种事,他力气又大,一开始剥地极其磕碜,莲子肉都碎了。也好在熟悉之后,是剥地完整了。或许又是因这难得的闲暇,他刻意慢着速度。
他安静地剥莲子,而一旁,她安静地看他剥莲子。
许多时候,他们之间相处,都是这样安静。
林良善不免想到了曾经自己也是这般剥莲子,然后送给那人的。后来这种无聊竟成习惯,剥得的莲子也都给红萧吃了。
她又看向闵危的面容。与两年多前相比,不经意就会流露出的严厉凛然,再少轻佻的时候。
“闵危。”
闵危抬头,而后笑道:“怎么了?”
他将那装着莲子的瓷盘朝桌对面推过去些。“莲子我剥好些,你先吃。”
“你别剥了。”她道。
闵危被这话愣住,继而听到她说:“我不喜欢吃莲子。”
他的手一顿,饱满的莲子就从指间脱离,掉在了桌面上。他看着她,妄图从那张冷淡的脸上寻到欺骗的蛛丝马迹,却是无所收获。
闵危想要问她前世为何会剥莲子剥地手都泛红,不该喜欢的吗?但他已不想再提及那令两人痛苦的前世。隐约地,他知道自己不该继续问。
“不喜欢就不吃了。”他敛眸道。
玉华行宫比凤仪宫凉快许多。到了傍晚,橘红余晖下,白鹭纷飞,倒映着霞光的湖水荡漾出圈圈涟漪,成片的荷晃出愈加浓烈的香。
这晚,闵危在处理好自朝中传来的一些政事后,已过亥时。新朝未稳,他尚且不能完全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