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哑地听不出原本的音色,像是一把磨顿的锯子,不断割拉着粗糙的木头。
红萧道:“我给收拾好放在箱子里了。”
“你有没有看?有没有谁看过那些书?”林良善抓住她的袖子,杏眼中都是红血丝。
她的语气太强硬,又太焦灼,还未说完,就咳嗽起来。
红萧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小姐,没谁看的。”
“那就好。”她低靡地应道。
红萧将药拿与她喝。
只一口,林良善就想要吐出来,比起之前的药,实在太苦了,但她还是咽下去。屏气,将整整一碗黑乎乎的药汤都喝下去。
她将空碗拿与红萧,虚弱道:“这药怎么苦了许多?”
“这是徐小姐开的药方。”
“你说什么?”
红萧还来不及接过空碗,青瓷碗就砸落下来,碎了一地。
“那徐小姐是医张松鹤的弟子,公子专去请了她来给小姐看病。”红萧将事情经过告知她听。
“药也是她给的吗?”林良善只觉方才费力吞咽下的药汤在胃里翻滚。
“是,徐小姐说你喝了这药,三日内必定会醒来。”红萧不明白她的情为何那般痛苦。
林良善想起什么,慌道:“闵危……”
“不是,真宁还在吗?”
红萧:“真宁已经被公子带去了丞相府。”
这几个字在林良善的耳边反复来回,好一会儿,她阖上双眸,躺倒在床榻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小姐,会闷着的。”红萧以为她难过,又怕她这样会加重病症。
林良善窒闷而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我想一个人静静,红萧,我肚子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吧。”
这次养病,一直到九月底。
林良善始终在房内,不曾出去过,拿出静心的佛经摘抄。
徐幼娇给的药方确实很灵妙,从前胸口时不时的闷痛消失,只偶尔会咳嗽,也属正常。
这日,院子里的桂花树开了,米粒大小的桂花在秋风的吹荡下,散落了一地金黄色。
林良善闻着沁人的香气,坐在窗前发呆,桌案上摆放着层叠的纸张,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墨字。
她想着那话本中的剧情,若是真的,按着时间推算来看,应该是她提前救了闵危,才致后面的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可徐幼娇怎么提前两年回来了?难道是因为她救了闵危吗?
或许闵危和徐幼娇两人才是一对,正如话本中的故事一样,而她打破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林良善苦涩地笑了。前世便是如此,是她的恶劣计谋迫使闵危娶了自己,他的厌恶和不屑,她清清楚楚,也更加记得那些暗淡的日子。
她从来不恨闵危,因一切恶果都是自己造成的。
若是真的恨,在这世碰到他的时候,她就该折磨他,甚至是杀了他,而不是救他回府。
有时候,她会对闵危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看着他爱而不得的样子,就像看见自己。
尽管闵危再如何不喜她,可他还是让她在镇北王府后院平安地活着,也暗中照顾林原。按着他的性子,她这样心思歹毒,算计到他头上的人,活该死个百八十遍。
她该庆幸前世嫁得是他,不是吗?
不是吗?
林良善眼前朦胧一片,她赶紧用帕子擦了泪,抑住难言的悲伤。
重生后,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规避前世遭受的那些苦难。这世,她是一定要嫁给江咏思的,也一定要让林原逃过流放宿州的命运。
这些月来,她明白江咏思已经对她上心,正如他会用闵危犯下杀人罪行的事情,让林原将闵危逮捕入狱。
那时,她很生气,气江咏思擅作主张,不与她商量。可现在想想,他大概是真的担心她。
林良善又笑起来,只不过泪花还在脸上挂着,一副滑稽的样子。
她又想起徐幼娇,梁京第一美人啊,又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还是医张松鹤的弟子,男人没有理由不爱上这样的美人,不管是闵危还是江咏思。不似自己,除去一颗恶毒心肠,还剩下什么。
前世,便有许多人如此说她,说她简直是梁京贵女圈的恶瘤,妄图与星月争辉。
徐幼娇这次给的药方是那么有用,让林良善更加难受,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为了闵危,她还闹出这许多的事,折腾了许多人。
林良善再次想起那话本的最后结局:帝后二人恩爱和睦,携手共老。
前世、话本、这世,她的脑子里徘徊回放着。
也许这世她再强留闵危在身边,又会重蹈前世的覆辙,他本该和徐幼娇在一起。
林良善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浪费了这些个时间和精力,但望闵危以后有所成就,乃至成帝,可以照拂林府。
她瞥眼扫见墙角处悬挂的风筝,那只在青岩坡风筝节上,他送予她的凤凰风筝。本不该是她的,等会就让红萧将它烧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