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有些好的目光停留在秋千上,小声道:“这里原先是没有秋千的,怎么现在有了?”
林良善微笑地看他:“是我的侍女做的。”
她站起身,问他:“你要不要玩?”
“可以吗?”那孩子眼中有显然的喜悦,但有些犹豫。
“嗯。”
那孩子将球放在地上,才小心翼翼地坐到秋千上,他的两只小手紧紧攥着绳索,好像害怕会断开。
林良善好笑地看着他:“不用担心,这秋千扎的很牢,我比你还重,都没断呢。”
她从后面轻轻推动秋千,那孩子的秀气脸庞上满是高兴,秋千越荡越高。
“我听娘说了,住在这里的是二哥的妻子,你叫什么呢?”他的额上满是玩闹的汗水。
她将手帕递给他擦汗,才道:“林良善。”
那孩子擦了汗,不好意思将手帕还给她,干脆塞进自己的衣领中,红着脸道:“我明天洗干净了还你。”
“二嫂,我叫闵容。”
黄昏将近时,他抱住球跑了,还回头对她笑:“我明天来找你。”
渐渐地,林良善知晓叫闵容的孩子是镇北王闵戈最小的儿子,他的娘亲是扬州瘦马,只是后来年老色衰,不再得宠。闵容的性子温驯好玩,不得闵戈的喜欢,也就顺其自然,任他自在生长。
闵容时常来找她玩,他们在一个院子里踢球,或是投壶、踢毽子,等他年岁渐长,两人就下棋,或玩飞花令。
后来,闵容出府游玩山川,回来时会给林良善带着些特的玩意儿,逗她开心。
有一次,他带了一本棋谱到她的院子,眉欢眼笑道:“没想到这本古谱竟然被我找到了!”
林良善接过棋谱,翻开细看,也是有些惊讶,道:“是哪里找到的?”
《百变效古棋谱》是百年前的围棋大师北厝撰写的,世人一直传闻有这样一本棋谱,里面的棋局亘古未有,现存的两副残局也是棋谱中流传出的,却是谁都没找到本源。
“万宝轩,原本我只是随便去逛逛,没想到在一处堆灰的角落找到了它。老板不知,我只用了一两银子就买下了它。”他显然是想让林良善夸他,眼有些巴巴地看着她。
林良善当然夸他有一双慧眼,把他夸得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拿着那本棋谱对弈起来,皆有所得,棋谱也放在了她的房中。
直到一次闵容在外游玩时,结交了好友,那好友是莫岑的弟子,闵容也因此认识了莫岑,拜他为师。
莫岑好棋,最后,棋谱到了他的手中。
听闵容说,莫岑收到那棋谱时,是拉着他对弈了三天,饭少吃,觉少睡,累得他眼前都是星星。
因他疲惫的态和楚楚可怜的语气,林良善最终留他在院中吃了一顿饭。
那时闵容已经十四,不应该的。
林良善端详闵危的脸,这个年纪的他与那时候的闵容是一样的,只是两人的样貌相差甚大。
闵容的五官是温柔的,没有多少棱角,即便他身处王府那样的环境中,却仍然乐观阳光,至少她不曾见过他难过悲伤的样子;而闵危的五官是锋利的,他的每一处甚至是气息都在说着生人勿进,她是早已习惯,且这个年纪的他也还没有后来的权势造就的气势。
闵危不敢去看林良善,他知道她又在看他了。
“小姐,到了。”马车外传来冯丛的声音。闵危跟在林良善身后,迈步进了万宝轩。
万宝轩是梁京中数一数二的古董店铺,上下一共四层,卖的多是书画瓷器,金器玉石也有,琳琅满目。
店铺中有好几个人在看字画,小二见又有人进门,忙来招呼。
“小姐是要买什么?”
林良善只笑说:“我随便看看,若是有看中的再叫你。”
小二道:“小姐随便看。”便又去忙了。
闵危刚一进门,就看见那正围着看字画的一堆人,忽的,他的凤眼停滞在某一处不动了。
拿着雪景图,正侃侃而谈的男人,是那次他和宏才出门,去询问玉佩的当铺掌柜。
闵危心下不由紧张,他绝计不想让林良善知道他身有那块玉佩的事情,更何况在那件事后,林良善曾说过“你要是敢跑,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的重话。
若是她知道那件事,他该如何说?
这样想着,闵危已有了主意,他快步上前一步,背着身面对那个男人,对林良善道:“小姐,我感觉身体不大舒服,想先去外间休息。”
他的语气低沉,夹杂着虚弱的态势,眉眼耷拉着,眼睛无。
林良善担心地看着他,怎么突然身体不舒服了?明明刚才还是好好的。她一方面担心闵危身上又有什么疾病,另一方面则是想要找到那本棋谱。
两项权益之下,她道:“那你先去找冯叔,我很快出来。”
上一回,闵危脸色苍白无光,林良善焦急地带他去医馆诊断的场景犹在眼前,可现在她却只轻描淡写的一句。闵危心中涌起莫名的难受,但他仍点头,道:“好。”
他径直走出万宝轩。
林良善先是在一楼处的角落找寻,绕了两圈,都没见到那熟悉的棋谱,她又上了二楼,也是不见,等到了三楼,她在一处阴暗潮湿的角落,在一堆杂书中才翻到了棋谱。
暗黄色的封皮已经脱落,书册有些发霉,黑白棋子对决的杀气隐藏在古朴的书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