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每天都在疼痛中醒来,又在疼痛中昏过去。
“少爷,我愿意服侍你。”他艰难地开口,用一双虚弱而朦胧的泪眼,婉转地看他。
“好,哈哈,你是个识相的,爷就不计较你的过错了,好好把伤养好。”
之后的一个月,闵危用着上好的药,又有婢女伺候,竟不像是个下人。
伤好的差不得那个夜晚,那少爷来看他。
他先是牵着少爷的手坐到床边,又到桌边倒了事先准备的酒,端着杯子走过去,秀丽的脸畔晕着抹淡红,用柔嫩的少年音轻声道:“少爷,奴给你倒了酒,你先喝了罢。”
“小美人,你该不会在这酒里下了毒吧?”少爷开玩笑道。
“奴怎么敢,少爷若不信,奴便喝给少爷看。”他嗔怪,莹润的唇微张,正要抬手将酒喝下。
少爷揽过他的腰身,好笑道:“我信你。”
他接过酒杯,微仰头正饮酒,突地喉间剧痛,酒杯摔在身上,刚进喉的酒水和着血喷洒成花。
闵危从容地从他身上下来,手中握着当初弑.母的匕首。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断喉而亡的少爷,眼尾的猩红加深,嘴角扬起一抹令人寒凉的弧度。
他将尸.体端端正正摆放到床上,又将少爷的脸划烂,血肉模糊,只有两只黑眼珠子还保留。
最后,闵危轻笑着将床尾的鸳鸯被子铺开,盖住他整个人,指间灵活地转动匕首,转身离去。
***
他不远千里,徒步来到大雍都城,这繁荣梁京,一路上的遭遇,更是痛恨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
他会亲手杀了他。
半躺在床榻上的闵危将手贴在胸口,那里有一块硬质的东西,是那人留给娘的物件。
他的父亲是梁京人氏,玉佩是唯一的证物。
原本他还为怎么进入管理甚严的梁京而担忧,没想到小姐救了他,直接带着他通过了城门。更没想到小姐是威远将军府的独女。
小姐?
闵危的眼眸微垂,原还有些因恨意而兴奋的眼睛暗淡了些。
他坐起身,伸手将窗边的铜镜拿过,借着薄光细看自己的面容。
金州南下便是南疆,他的娘亲本是南疆人,因一副绝艳容貌,被人贩卖至金州。
闵危无疑是遗传了他娘亲的多数特征长相。眉眼深邃却锋利,鼻梁高挺,唇薄而红,肤色白皙,之前因流荡三年,脸颊尖瘦苍白,这几日已经好了很多。虽还是十二少年,却已经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野性美显露出来。只是这些,都被他在林良善面前刻意隐藏起来。
他装出乖顺的模样,毕竟这是大家少爷小姐喜欢的模样,不是吗?
闵危想起那江大公子的长相,该用什么词来评判?君子如玉?他的嘴角轻翘,倒笑起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烦闷,他干脆倒扣了镜子在窗外上。
这几日,他始终在想小姐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不过刚来府上,便让他跟着去了国子监听说,还亲自教他读书习字。虽在一些字文的讲解,他不认同她,但还是表示自己明白了,她会有些开心地笑。
就连宏才也说府上没有哪个人是有他这样好的待遇。
他又想起了她身上淡淡发苦的药香,以及她轻柔的笑意。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更何况是一个没认识几天的仆人。
小姐是在求什么?
但目前,他得先想办法出府,在梁京中找找,看有什么线索可以找到他的那个负心爹。
刚想到这,闵危又叹了口气,现在他的每一天,都是在小姐身边,早晨起了去国子监,午时回来后又在读书练字,哪里有多余的时间。
小姐心善,他是否该去求得一个机会出府?
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有些烦躁地抓拉了下额前的碎发,想到小姐那似乎是可惜的眼,愈加燥闷了。
第十四章
威远将军府在梁京城紫金街的都院巷,巷子里居住的都是一些富贵权势之家。
自闵危进了将军府,再出门都是同林良善坐马车去的国子监,他无法得知这周遭的情况,甚至梁京城的店铺街道也是一无所知。他不敢轻举妄动,去外探查玉佩的来处,那必然会花费很多时间。
况且有一日,他在经过府中的小花园时,听到两个除草的丫鬟正埋头说一件事。
“你听说了吗?我们隔街的户部尚书家,有一个丫鬟偷逃出府,和情郎跑了,被抓回来后,打了五十棍呢,人都去了半条命!”
“真的假的?五十棍,那人还在吗?”
“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听他们说的,那丫鬟的屁股都被打烂了。”
“天啦,这也太惨了。”
……
闵危手里正端着从厨房做好的碧羹粥,他悄然站在假山后听完那段话,又色自若地端着粥往林良善的闺房去。
出府的理由没有想好,又听到那段话,他不免有些灰心丧气。
只是很快便有一个机会摆到他面前。
这日,两人从国子监回来,林良善在房中小憩。闵危正拿书要回屋舍温习,碰上正穿衣整理的宏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