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打的效果立竿见影,傅善祥白嫩嫩的屁股上,顿时开花似的,被刻上了一道道鲜红的印记。
从裂开的皮肉里,血丝一缕一缕地渗透下来,伤口也渐渐因为红肿而开始翻了开来。
傅善祥咬着牙,身体在木凳上蹭着,捆在她手腕和脚踝上的麻绳磨破了皮肤,同样也火辣辣的。
但最要命的是,即使她已经痛得无法自已,却仍不能不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木凳窄的不过一巴掌宽,她只要稍许有些泄气,身子就会往另一边掉。
若真是整个身子掉下去,倒也没什么,那粗糙的麻绳仍绑着她的手脚,再承压上体重去,让她手臂和双腿的每一个关节,都仿佛要被扯到脱臼似的疼痛。
傅善祥僵硬地蹬直了双腿,正好能让她的十个脚趾勉强够到地面上,堪堪稳住身形。
可是胸前被自己的两个乳房顶着,似乎压迫到了气管,呼吸也跟着有些不甚顺畅起来。
「傅善祥,今天的三十记鞭子,是给你的一个教训!」洪宣娇一口气就把剩下的二十九下皮鞭都抽完了,伴随着傅善祥一声声惨叫,她忽然感觉有些兴奋。
这也难怪自己的儿子,会对折磨侍女乐此不疲,就连她,在惩罚这个不顺眼的女状元时,也有些摇。
三十下皮鞭抽打过之后,可怜的傅善祥已是奄奄一息,趴在木凳子上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
这个温婉如水的江南女子,哪里能禁得起这样的酷刑。
虽然笞、杖、流、枭、斩五类酷刑中,鞭笞算是最轻的了,但也让她皮开肉绽,一口气没有透上来,竟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洪宣娇把皮鞭丢在地上,喝一声:「进来!」守在门外的老妈子顿时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道:「王娘,如何吩咐?」洪宣娇看了一眼屁股开花,像地图似的画满了鞭痕的傅善祥,道:「把她解下来,关在这里。
等明天我再来处置她!」「是!」洪宣娇说完,转身出了后院。
后院的拱月门前,采菱还在等着,见她出来,问道:「西王娘,那女状元如何了?」洪宣娇道:「昏了!先在王府关她几天,挫挫她的锐气。
只要不取了她的性命,我就能向忠王和赖王娘交代!」采菱点点头,道:「那王娘,你现在要去何处?」洪宣娇道:「惩治了傅善祥那个不识抬举的,我心情还不错,去演武场练练枪法吧!顺带着,也教练教练你的枪法!」两人一起走到了演武场。
西王府占地甚大,光是这演武场,便能容下千余人。
站在演武场的这端,距离另一端的枪靶正好八十步。
负责在王府里练兵的式王萧三发见洪宣娇前来,忙迎了上来道:「王嫂,今日怎么有闲暇,到演武场来了?」洪宣娇道:「来练枪!」萧三发顿时马不停蹄地,将靶子在演武场的另一端摆好。
采菱取了一杆毛瑟长枪,填好了火药和枪子,递给洪宣娇。
洪宣娇端枪在手,细细地瞄了瞄,轰的一枪放了出去。
枪靶动也没动。
脱靶了?连洪宣娇自己也不可置信,被称为天国第一女枪的她,居然射八十步的靶子会脱靶?「嘻嘻!嘻嘻!」忽然,她听到身后的一阵讪笑声。
回过头来一看,却是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萧有和、萧有福。
洪宣娇素来对他们管教严格,凡是开枪脱靶,定是免不了一顿训斥。
现在看着自己的母亲开枪脱靶,哪有不幸灾乐祸的道理?「过来!」洪宣娇厉声喝道,「你们两个今日枪法练得如何?」萧三发道:「王嫂,两位幼王今日表现不错,都打在了黄靶子上!」嘉兴。
随着一声巨响,望吴门城楼的城墙也被轰塌了,破碎的砖石横飞,在倾颓的城墙下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麻雀被巨大的声势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
廖发寿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大声道:「不是让你在听王府里好好待着吗?你出来干什么?」小麻雀的双手紧紧地握在胸前的十字架上,呢喃着祷告不停。
廖发寿刚要拖着他躲到城楼后刚构筑起来的月城里,忽然一枚开花炮落在了他的身边,巨大的气浪将他和小麻雀一起掀得翻了好几个跟斗。
小麻雀的耳朵里在嗡嗡地作响,隐隐约约地听到挺王刘得功在举着战刀大喊:「太平天国的兄弟们,快把城墙的缺口堵上!」炮火从缺口里射进来,不停地收割着城里的太平军的命。
小麻雀掸了掸头发上的灰尘,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身上也到处都是疼痛。
还没等他回过来,发现自己又被廖发寿给拎了起来,像拖一件货物似的,被拖到了一条深壕里。
小麻雀刚滚进深壕,廖发寿和刘得功也跟着一起跳了进来。
刘得功道:「荣王,城墙已经被炸塌了,清妖正如潮水一般往缺口涌来,眼看着弟兄们快抵挡不住了!」廖发寿的胸部受了伤,他用手紧紧地按在伤口上,但鲜血依然汩汩地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
他咬着牙道:「挺王,城墙已经不可守了,只能准备巷战。
本王带着所部人马,沿着落北河一带布放,构筑路障,你带着剩下的兵马,往城里的宝带河去,如何……」廖发寿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又被一阵接踵而至的炮火给淹没。
紧接着,是一片如海潮般的喊杀声。
太平军在拼死呐喊,淮勇们也在声嘶力竭地呐喊,两股人潮激烈地在城墙缺口处碰撞。
过了望吴门城楼,就是嘉兴西仓,在西仓和铜官塔一带,屯着几千精兵。
这些精锐的太平军是当初跟着天王洪秀全一路从广西杀到江南来的,全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也是驻守嘉兴的主力。
在持续了好几个月的嘉兴围城战中,他们着实让淮勇吃足了苦头。
这时,城墙被轰塌,他们也首当其冲,挡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一旦西仓被贡献,淮勇一把火烧毁了粮仓,他们这么多年的经营,也便算做是白费了功夫。
小麻雀脚踩着碎石,从壕沟里爬了上去,探出半个脑袋。
目光从城墙的缺口里望出去,除了那一大片鼎沸的人群在互相厮杀外,他还看到了在离着缺口百余步的所在,架设着一排大炮,炮口正对准了这里。
在临时的炮台上,竖着一面青龙旗,旗下站立着一个瘦长的将军,颧骨突出,脸上无肉。
「荣王殿下,荣王殿下!」小麻雀推了推身边的廖发寿。
「小殿下,怎么了?」「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太平天国的叛徒程学启?」廖发寿忍着伤口的剧痛,也爬上壕沟,望了一眼,道:「没错!他妈的,他们的炮队已经推到了城根,兄弟们,快撤!「可当廖发寿施令的时候,为时已晚,但见程学启将令旗往前一指,十余门火炮同时喷射出浓烟。
眨眼的工夫,城墙的缺口处便被一片火海淹没。
即使隔开百余步远,小麻雀还能感受到烈火燃烧时的炽热,夹杂着碎石不停地刺到他的脸上。
太平军和淮勇同时在烈焰中惨叫,翻滚,空气中到处弥漫了一股皮肉被烧焦的气味。
「他奶奶的,这个程学启还有没有人性?居然连自己人都炸!」刘得功咬牙切齿地道。
在一轮又一轮的炮火轰击下,城墙的缺口处陷入火海,变成了真空,无人得意幸存。
但是嘉兴城墙倒塌后的废墟小山,却越来越高,那是被一层层血肉模糊的尸体堆积上去。
「荣王,小心身后!」小麻雀突然大叫一声。
一名淮勇正张牙舞爪地扑向廖发寿。
他想必是在炮击之前,就已经杀透了太平军的人墙,第一个冲进城里来的。
不管他是幸,还是不幸,最终都逃不过廖发寿的一刀。
廖发寿劈翻了那名淮勇,气喘吁吁地对刘得功道:「挺王,按我说的做,撤进城里巷战……哎!小殿下,你去做什么?快回来!」廖发寿一不留,发现小麻雀已经拾起了那淮勇身上的长枪,拎着枪跃出了深壕。
「殿下,去不得,清妖的炮火太猛烈了!」廖发寿正要去追,却被身边的两名圣兵给拖住了。
廖发寿道:「放开我,你们快去把小殿下给找回来!」圣兵看了一眼深壕外的大火,谁也没有动。
天知道清妖会不会又来一轮炮击,一出战壕,与死无异。
果然,程学启又开炮了,数不清的炮子从天而降,落地即炸,把早已变成了人间炼狱的城墙缺口,又多添了一把火。
小麻雀刚跑了两步,又被炮火掀翻。
这一次,他什么也听不见了,用手一摸,耳边全是黏糊糊的血液,看来耳膜已经被震坏了。
可是,他现在也感觉不到痛,似乎身体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咬着牙,大喊一声,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城墙的缺口处扑了上去。
脚下全是尸体,身边全是炸开的炮子,他一路跌跌撞撞,终于爬上了那堆已成废墟的小山。
燧发枪里是填满了枪子和火药的,他站在废墟上,把枪端起来瞄准了清妖的炮兵阵地。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小麻雀在嘴里不停地祷告着,虽然这时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砰!火枪枪了,但是枪子却像射进了大海似的,全无消息。
小麻雀丢了手里的枪,在脚下的尸体上,又端起一把来,重新瞄准。
和众幼王练枪的时候,他经常脱靶,也因此常遭幼王们的嘲笑。
但是无论希望多么渺茫,他一定要射出这一枪,为了慕王,为了苏州死难的将士。
忽然间,他发现自己开始变得冷静,仿佛身体已经和手里的枪融为了一体。
他脑海里又想起了洪宣娇跟他说过的话——聚精会,心无杂念,人枪合一!「赞美上帝,为天圣父。
赞美耶稣,为救世主。
赞美圣,风为圣灵。
赞美三位为合一真!」小麻雀在炮火中一句句地祷告完毕,也许是因为耳朵听不见的缘故,这时那一枚枚不停爆炸,随时会要了他性命的炮子,他仿佛也就不再那么害怕了。
程学启的双眼一直紧紧地盯在嘉兴城墙的缺口处,在一阵阵浓烟里,他仿佛看到依然有个身影屹立在废墟上。
忽然,他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足底升了起来,向前踏了一步,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他素来是个不怕死的人,就算有危险,也得看清自己面临的究竟是什么。
小麻雀一直都在盯着他,这个他连做梦都想手刃的仇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慕王殿下,小九姐姐,还有在九袱洲、在苏州阵亡的将士英灵,愿你们的在天之灵,助我杀敌。
愿我们在天上的圣父,助我杀敌!愿仇人,永堕地狱!」「砰!」「瞄准那里,开火!」就在小麻雀扣动扳机的刹那,程学启也在发狂似的吼叫。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地,脑袋似乎被什么重物击中,鲜血伴着粉色的脑浆,突然喷了出来。
几乎在同时,小麻雀的身影也被又一轮炮火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