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样子不太好看,像颗干瘪脱水的裂果,衰老又无知,全身弥漫着一股腐朽泛滥的味道,酒鬼一样踩在雪地上,一深一浅的步子走的磕磕绊绊。
钻心刻骨的疼在撞上迟野那双冷凝淡漠的眼睛时达到一种峰值,姜来就这样陨灭,被血色覆盖,整个人都混沌麻木起来,小腿不停地抽搐着,猛然睁开眼。
视线里是雪白的天花板,她整个人像具刚才死水里打捞出来的尸体,全身湿漉漉的,额角密闭的冷汗将发丝粘腻在一起。
姜来翻了个身,眼有些呆滞,胸口顿顿地疼,连带着牵引着脑中的经,像电流一般断断续续的交接。
窗外天还蒙蒙亮,云层带了点黯淡的底色藏在绿色的叶片间,她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房间角落里是姜来上次下意识画出来的东西。
张狂的底色大片的渲染在白色纸张上,在暗色里显得有些诡异。
吐出一口浊气,姜来有些颓唐,看着自己纤细的指尖来回翻转,突然就泄了气。
时间还早,她却没有丝毫睡意。
人的大脑可以容纳的事物过于宽泛,却没办法承载那么多关于别人的记忆的碎片,姜来直觉自己被迫接受了太多碎片化的画面和记忆,那些都是不属于自己的。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去到学校姜来整个人都恹恹的,低垂着眼睛,眼周一片乌青,英语小老太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拍了拍桌子,才让她回过来。
填好的报名表放在办公桌上,姜来老老实实的站着,眼睛却不安分,四次乱窜。
亏得眼尖,隔壁桌的老师拿出几张项目不一样的报名表,看见名字那一栏,姜来一下就来了精。
国赛都集中在这个时间段,除了英语还有其他科目。
姜来点点头,冲着英语老师笑,整个人都乖巧得不行,最后被放出办公室的时候像匹脱缰的野马,跑到迟野班上的窗边,重点班教室的窗户都修的很高,和其他班比起来显得有些突兀,姜来惦着脚脑袋搭在手臂里,眼睛睁得贼大,攒着满满的笑意,亮晶晶的像铺开的银河光。
也没出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迟野在写题,低着头,露出肩颈处的骨头,像座薄薄地山丘,背挺得笔直撑起校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清冷的调子,抿着唇像延展的海岸线在黄昏时分收拢般内敛,落了一半鼻息打下的阴影有种灰调的素描感。
姜来被风吹起的头发有些凌乱,趴在脸上挠得皮肤泛痒,她伸出手抓抓鼻子,没忍住一个喷嚏冲着眼前打了出来,惊动了迟野班上大部分人,姜来看着所有在她身上汇聚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
对上迟野轻飘飘的眼,姜来连尴尬都来不及掩饰,只能干笑着,声音从指缝外泄,颦起的眉配上那张哭笑参半的脸有些诙谐。
迟野脾气不好,众所周知,见到这场面屏息静气的人不少,全部看热闹似的盯着窗口,姜来的粉毛耀眼,特质也鲜明。
她脚不踮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缩了半截,这下只留出半个头在窗口晃,也看不清那张脸。
迟野从位置上走到窗边,他个子高一站起来就挡住了大半的视线,低下头看着窗外的姜来,脸色还算正常。
“我不是故意冲你打喷嚏的。“
姜来声音很小,糯糯的带着点鼻音,有种虚势感。
“没怪你。“
迟野看着她,低声安抚着。
“可是他们都盯着我。“
“他们喜欢看热闹。“
“就打了个喷嚏,有什么热闹的啊?“
姜来有些埋怨。
头还低着,就算往日里再风风火火,被这样打量试探的目光盯着多少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