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仙和星落对视了一眼,一起把静真扑倒在床,“你这个小尼姑动了春心,离还俗不远啦!”
闹归闹,到底还是要说些正经的,静真就问星落,“前些日子咱们凯旋,你师尊不是把那支坤极军送与了你?坤极乃是皇后代称,你如今是怎么想的?”
星落茫然地摇了摇头,“方才我回来换衣裳,我师尊去同我祖父母和娘亲闲谈,我听了几句,倒是知道了他的真心。”她有些烦恼,“可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他?”
她望着云丝账顶的一蓬云,“我也挺欢喜见到我师尊的,他不管是板着脸还是偷偷地笑,我见了都高兴。可这种欢喜和高兴,同那种可以毅然决然嫁给一个人的喜欢,究竟是不是同一种,我不知道。”
世仙闹不明白星落的逻辑,她是江湖儿女,素来肆意洒脱,听星落这么说,便摆了摆手,“你就问问你自己,这个人是不是可共逐天涯,堪托死生?”
星落躺着慢慢想,静真却在一旁先开了口:“你从金顶崖摔下来,你师尊不眠不休寻了你一宿;你要还阳草,是你师尊为你冒死摘了来;你在千丈崖门前当棍,也是你师尊为你打配合——这般桩桩件件地看下来,倒似一位能堪托死生之人。”
静真的语气轻软,在星落的耳边打转,慢慢儿地钻进了她的心里。
她迟迟不开口,世仙却在一旁听得无聊,随意一抬手,放在了星落的胸前,只觉得手感软弹,这便又上手摸了一把。
“也太好摸了吧。”她啧啧感叹,又招呼静真来摸,“趁她穿的少,你快来摸摸。”
静真最是听话不过,乖巧地伸出了爪子,也放在星落胸前的另一边,摸了摸。
星落最是怕痒,笑着蜷起了身子,接着去反攻她二人,三个小姑娘又是一阵笑闹,没过一时,青团儿就来招呼姑娘们去共浴不提。
这厢女儿们嬉笑打闹,一夜喁喁细语好生可爱,那厢皇帝回宫第二日的午间从长秋宫里出来,心里又是释然又是失落,五味杂陈的。
大白天的,再往国公府去,总有些扰民的嫌疑,再者说了,也不知星落想不想见他。
皇帝特没劲儿地走着,袍角慢吞吞地在地上晃动,好一时才走到御花园,横竖今日偷闲,皇帝心头便想起来一事,倒是提起了兴趣。
“叫御造处呈上来做绣鞋的材料,再叫个绣工来。”他传令下去,接着又补充了几句,“鞋面要藕荷色的,再来些荼色、鸭黄等各色丝线。”
阮英愣愣地接了旨,传了下去。
陛下莫不是要做绣鞋?听着这些颜色的名称,又是藕荷色、又是荼色和鸭黄,决计是做女儿家的绣鞋。
这毫无意外地是为女冠做的绣鞋了。
阮英随在陛下身后慢慢走,不禁感慨万千,上一回陛下为女冠做香囊,十根手指头扎成了筛子,这一回又要为女冠做绣鞋,听起来好像还要在鞋面上绣花,估计得扎废一双手。
皇帝有了想做的事儿,即刻便提起了精,袍角便翩跹起来,一路步履轻快地回了紫宸殿。
那绣工来的极快,是一位四十许的绣娘,同其他十几位绣娘在造办处尚衣局为宫妃们做了几十年的绣鞋,这十来年陛下后宫无人,便也清闲下来——寿康宫同长秋宫有专门做鞋子衣衫的绣娘,用不上她们。
这绣娘伏地下拜,口呼陛下万年,心里却在忐忑:“陛下亲自交待,应是要她做重要的活计了。”
岂料天子却在那副江山如画图之下,坐在龙案后,声音清澹的问道:“绣花这等事儿,不知几日能学会?”
绣娘一愣,斟酌道:“奴婢年幼时学了半载,只能简单绣些花草,之后边做边学,方能万物可绣。”
皇帝听了心凉了半截,静沉了一时又道:“若是绣个猫儿狗儿的,可难?”
绣娘伏地不敢抬头,“奴婢来绣,一日便可完工。”
皇帝清咳了一声,问道:“若是朕这般毫无根基之人来绣呢?”
绣娘脑袋轰的一炸,汗珠儿快冒下来了。
“以陛下之天资,七日应当可成。”她斗胆道,也是赌了陛下只是说说而已,应该不会亲自绣花。
皇帝哦了一声,垂目算了算,道:“做女儿家的绣鞋,需几日?”他敲了敲龙案,“也是朕亲手来做。”
绣娘心如死灰,“绣鞋容易些,您若会些针线功夫的话,两日可成。”
皇帝觉得很有把握,“朕前些日子绣过香囊,针线功夫难不倒朕。”
他以指节扣了扣龙案,叫绣娘起身,“来吧,先教朕绣花。”
绣娘颤抖着从地上站起身,有些豁出去的悲壮感,垂着头走到了一旁的小桌前,先将线理了一理。
皇帝兴致勃勃地走过来,瞧着绣娘理线,自己先规划设计了一下。
“左脚绣个猫儿扑线球,右脚绣个猫儿捧爪子洗脸,走起路一定可爱。”他饶有兴致地坐下来,先拿了一个绣绷,比量了几下,“花样子是吧,朕来画。”
绣娘大气不敢出,偷眼看陛下回身去龙案上去画花样子,只觉得陛下对于绣花的难度一无所知。
阮英同情地看了绣娘一眼,再看了看正伏案画猫儿的陛下,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上一回做个简单的绣囊,陛下绣到最后,对着绣囊大发雷霆,险些没把自己整成精分裂,这回竟要挑战绣猫,简直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于是皇帝一门心思钻研绣花,闲暇之余也过问了大理寺审理青鸾教叛乱一案,翻看卷宗,青鸾教各贼首的供状共有二十七份,足足有三百多页,其中帝京城隍庙大街纵火暴乱一案的九名主犯,以及青鸾教最大的匪首翟听,在供状中无一例外地提到了青鸾教的圣女,裴世仙。
皇帝将此案按下押后在审,再加上绣花绣的心烦意乱,每日里都在和绣绷及针线搏斗,到第九日上才得了功夫,细细研看案宗。
青鸾教一案的审理在大理寺审了四日,星落同世仙、静真便去旁听了几日,因着是一品公爵的家眷,近日帝京城里又疯传这国公府的千金六姑娘将要入住中宫,手头还有着兵权,大理寺主官不好驳斥面子,便允她们在后堂旁听。
只是这四日里,世仙无数次想要杀出去,都叫星落同静真给摁住了,但还是每日气的哇啦哇啦乱叫。
这一日,世仙正在星落卧房里同爹妈写着书信,星落同静真在一旁瞧闲书的瞧闲书,念佛经的念佛经,就听世仙写着写着就哭出声来了。
“如今有十份案宗都诬陷我是主谋,怎么官府还不来抓我?”她一点儿都不是怕被抓,就是觉得冤枉和委屈,“是,我是领着人到帝京办事,十来个人在西藕花胡同里住着——原就是趁着你在帝京,我也来见见世面,后来知道这些人的勾当,也不听我的话,我这便回了熊耳山,哪知一回去就叫翟听狗贼给软禁了起来……到如今他们竟敢如此诬陷我!”
她气的哭鼻子,“我青鸾教从来都是以救济穷苦为教义,我裴世仙何曾干过一桩伤天害理的事!”
星落和静真瞧着她的样子,心疼的直掉泪,忙上来安慰她,“天道轮回,各有承负,世上一定有公道。”
三个小姑娘正哭着说话,忽听得青团儿在外头喊:“姑娘,宫里头来天使了,快去听旨意。”
星落不明所以,叫世仙同静真安心待着,自己则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