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清的眼睛隐在车顶阴影布下的暗色里,裴苒想大概他的视线未受妨碍,故未体谅她,不倾身。
但这端然严整之态,无形中增了几分疏离的峻却,她下意识觉着阴影中的裴靖清秘难瞻,不像父亲。
一时间,话都被哽回去了。
抱着纸包的手臂紧了紧,兰草的花枝摇动逸香,开化了浓稠不清的混沌。
“苒苒有话?”
清磁的声音一来,裴苒脚趾悄悄抓起,风像长了爪牙口齿,过身都是推搡怂恿的意味,她抿了下唇,费力递举,“这是我昨天给你买的东西,你带上。”
“……”
“抽烟不好,你少抽点,最好戒掉。我有给你买烟,只想你留着。”
叁支兰草,各具姿态地横在上面,芳气舒越。
折得匆忙,裴苒的手指被锯齿割出几道口子。
昨天染血的衣袖,清晰复现,裴靖清不再多想,探身接下包裹。
“手腕疼么?”
“……”他突然靠近,又这样问,裴苒意料未及,讷讷道,“……不疼了。”
“爸爸都记下了。”
她就是自己牵肠挂肚的女儿,裴靖清此时很不舍,这是身为父亲非常自然的无邪情感。
他伸手拍了拍裴苒的脸颊,因为指腹一层硬实的茧,他们感知不到彼此皮肉的本来面目。
裴苒鼻尖发酸,“爸爸……”,但觉唇角翕动,自己也不知有无出声。
入夜,梨花苒苒,月华皎然。
裴家花园恢复了它的宁静,宁静中惆怅呼啸。
裴苒脑中冒出一句旧诗,“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裴靖清当然不是去觅封侯,他临走时安慰她,“爸爸是为国家民族,也是为苒苒,为像苒苒一样的孩子可以安心成长。”
当面跟她说这样的话。
裴苒今晚才知道什么叫辗转反侧,什么叫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