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回答:“长工跟他媳妇知道,但他不知道我们身份,我们可以找到他,他找不到我们。当时大家都没粮食吃,他看我们穿着体面,自然愿意让我们收养你,至于你生母,我们认识,她自然就不必说,跟长工夫妇代为养你相比,她更乐意我们收养你。”
沈溪轻叹口气:“那我生父呢?”
“你爸是一名军人,你妈找不到他,我们就帮你妈找他。可我们也没找到。据你妈说,他们感情很好,不存在始乱终弃这种可能。我们推测他可能牺牲了,我们按姓名找,一直没有他牺牲的消息。后来我们觉得他可能去执行任务了,可能是秘密任务,但是时间长了,我们又认为他是牺牲了,毕竟还没见过执行任务十几年都不出现的人。”
沈溪情绪有点激动,刷地站了起来:“为什么要让一个女人未婚先孕?我觉得我生父就不怎么样,没有能力娶妻生子就不要招惹女人,就图他一时痛快吗?”
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沈溪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两人的感情。
看她情绪不稳,陆岭赶紧揽住她,用长臂搂搂她,反正他不会干让沈溪未婚先孕的事情。
他安慰道:“要是没他俩未婚先孕,就没你,那我就没媳妇了。咱们还有俩娃,日子过得不是挺好的。”
从这个角度考虑,倒是让人好受一些。有陆岭跟俩娃,沈溪觉得来这世界上一遭很值得。
生母一定很爱生父,才会把她生下来。
“再说,你生母没准很幸运能有个你呢,她去世的早,也许她觉得留个你在世上还能留个念想。”
沈父站了起来,开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说:“小溪你不要记恨你生父,虽然之后两三年他并未出现,你生母并不记恨他,你生母说很幸运有个你,虽然把你养在长工家,可她每天都能看见你就觉得很满足。”
沈溪走到窗口,朝窗外看了看,俩娃正在院子里玩土,虽然有时候觉得他俩烦,可总体上每天能看到他们还是觉挺快乐的。
她会试着去了解生母的感受。
沈溪重新坐下时已经恢复平静,沈母接着说:“按你妈的说法,她见你生父最后一面是在怀你第五个月的时候,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怀孕,你生父自然也不知道。只有我跟你爸、你生母还有长工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你生父还活着,会去你生母家乡找她的话,应该也不会知道你的存在。”
沈溪“哦”了一声,说不定生父已经娶妻生子了。
多亏有养父母,给她爱护,并且让她的吃穿,条件相对别人来说很不错。
多亏有陆岭跟俩娃,要不她在这世上就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沈父沈母告诉她的事情信息量有点大,她觉得脑子很乱,又把这些信息在脑子中梳理一遍,心中是五味杂陈,觉得自己幸运、心酸、难过都有。
沈母握住沈溪的手说:“我们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去你生母坟头添把土,没人给添土的话,这么多年,她的坟头该平了。”
她详细跟沈溪说了生母家乡的地址,沈溪点点头说:“我尽快找时间去一趟。”
沈母说:“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妈去世前居住在一间低矮的破砖房里,明面上你们家的家产已经没了,可是你妈她非常聪明,也非常爱你,她说她留了贵重物品给你,就埋在房子炕下,她说足够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我是希望你能够把这些东西拿回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否还在,不知道那房子有没有被别人占上,不知道房子塌了没有。”
沈溪又“哦”了一声,她的思路更乱了。
生母还给她留了东西,给她留了后路。
心情更复杂了,她感觉是被生母爱着的。
还有养父母,对她也很好,沈溪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情绪,鼻音有点重:“爸,妈,感谢你们的养育之恩,虽然我现在知道亲生父母的消息,可在我心里,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父母。”
沈父摆摆手:“感激的话就别说了,不只是我跟你妈,换做别的吃过你家粮食,得到过你妈支援的人也会收养你,养育你长大,而且你给我们带来很多快乐,我们能这么早回城也是你的功劳,我们也很庆幸有你这么个闺女。”
沈母依旧握着沈溪的手说:“现在你知道生父生母的事情,也不要跟我们生分,你永远都是我们闺女。”
沈溪点点头:“爸,妈,会的。”
她抬头看了看陆岭,两人目光交汇,陆岭说:“就这周日吧,周日我陪你去。”
沈父说:“我跟你妈也跟你一块去。”
——
吃完饭,带着俩娃回到自己家。晚上等俩娃睡下,沈溪又跟陆岭说这件事,她说:“我现在主要担心两件事情,一件事情是我毕竟是地主后代,当年斗地主那么厉害,他们得知我身份会不会打我。”
没问沈父沈母外公是怎样的地主,但沈溪想家里就那么两口人的话,不至于特别豪横欺压乡里。
陆岭直接被她逗笑,捏捏她的脸颊说:“我跟你一块去,还能让他们打你吗?一个生产队的人我都能给打趴下。”
沈溪也笑,说:“好吧,不去考虑这个,第二件担心的事情是生产队里只有长工知道我的身份,他们能把那破砖房给我吗?”
既然她生母给她留的东西,她想拿回来。
陆岭安抚她说:“咱们先去看看再说,看有没有被人占上,我尽量把那砖房给你争取回来。”
沈溪点点头,陆岭总能让她踏实安心。
——
沈溪这几天一直都特别兴奋,非常想去生母家乡看看,也想知道生母到底给她留了什么,那些东西还在不在。
生母的家乡是江省北部秀山县东南公社大槐树生产队,从船山县出发更近,周六晚上,沈父沈母就赶过来跟他们汇合。
沈父沈母的情绪也不平静,沈父说:“当年我们躲进深山里,粮食吃完一路走,一路各种野菜野果,这些都找不到了就吃榆树皮。说来也怪,我们就跟遇到鬼打墙似的,一直在山里打转,就是走不出去。一个个差点饿死,是你生母给我们运来粮食,接应并且给我们当向导,我们这才顺利走出大山。是林知瑾救了我们的命,可是这么多年我们也不方便去看她。”
沈父想起当年的事情还觉得后怕,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要不是现在环境宽松,肯定不会说出鬼打墙这样的话来,可当时的情况就是如此。
沈溪没跟俩娃明确说这件事,只说要去乡下看亲戚,俩娃兴奋得不得了,周六晚上早早入睡。周日早上四点沈溪做好早饭,就把俩娃都叫了起来,催促他们洗漱、吃早饭。
吃过早饭是四点半,陆岭开了辆七座越野车,朝目的地出发。
也就两百多公里的路程,要是都是柏油路,三个多小时就能到,可好多地方是土路,不太好走,五个多小时才到。
陆岭是看着地图找到东南公社,到了地方还问了当地人大槐树生产队的方向。
越接近目的地,沈溪的心越不安稳,可走着走着,沈溪就发觉不太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