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流体贴地没有再多问,而是吻了吻她的额,“走罢。去浮图塔。”
浮图塔就在丹阳城中,高八层,六角形,黄墙青瓦,从外看着平平无,但是熟读史书都知道,它是梁氏尚是公族时,为了楚氏效力而专门建出来豢养鹰犬的地方,后来梁氏夺权,为了收揽民心大赦天下,这等杀业深重的地方便废弃了。
没曾想才空置了几十年,这座被梁氏先人先手铸造的牢笼,便将梁氏后人们都关了进去。楚国国破,丹阳沦陷,逆臣杀,判者逃,剩下的一些杀不得看着又碍眼前朝权贵们便都被关在那里。
梁鸢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因为知道它原来的来历,所以以为不过是个特别些的教习所。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是一座牢。
那些昔日天潢贵胄的子女们被关在第四层。战俘的日子并不好过,从前光鲜靓丽的世家子们穿着清一色的囚衣,憔悴落魄,听见又渐近的脚步声,都吓得发抖,自发簇拥成一团。
先是重甲银胄的侍卫,一一将囚牢里的烛台点亮。随后又有英俊的男子提着羊角灯走进,停下门口,用宠溺地笑容接应紧随身后的人——
灯笼先亮了斑斓流光裙摆,再是云锦织绣的袄衫,最后是才是她艳丽摄人的脸。
在这幽深晦涩的地方乍看见一个如此鲜艳的少女,众人都晃得眼晕。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认了出来,“她是梁鸢!冷宫的那个野丫头!”
好像一滴水掉进沸腾的油锅中,这个名字掀起了人群的轰动。
“是你!就是你这贱人害了姝儿是不是!”藏在后面的一个人从阴影中出来,赤红着眼望着她,“她是你的姐姐!你怎能做出那般蛇蝎心肠的事情!”
梁鸢这才在嘈乱的人群中听见含糊的哭声,歪着头往里看,才发现前几日才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那只孔雀正蜷缩在墙角,一身破旧的囚服,满脸是泪,像是在拼命哀啕,空洞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站在高处,一如那日她蔑视自己般蔑视着梁同姝,心中腾升强烈的快感,便不加掩饰的笑起来。
那少年咬牙切齿:“断脊之犬,还敢狺狺狂吠。”
梁鸢一点也不气:“周郎君素来一片痴心,我早有耳闻,姐姐得你这样的良人也算是有福了。”说罢并不看她,而是在攒动的人群中巡梭,终于,找到了那个藏在人群中的娇小影子,扭过脸向霍星流道,“那个。抓出来。”
被选中的少女尖叫起来,扑倒那少年的怀里:“阿兄!阿兄救我!”
她泣不成声,哆哆嗦嗦的求饶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日我们不知道你娘亲是真的病重……以为,以为只是寻常小病……倘若那时知道她是命悬一线,说什么也不会拦着你去找疾医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梁鸢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轻轻的说:“没关系。贱命一条罢了。”一挥手,意思是让手下的人再快些。
少女的哭声更大了,死死抱住兄长,嚎啕着争辩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同姝,是同姝说的啊!啊啊啊啊!!当时也是同姝不让我去知会的啊!!”
“周思良。”梁鸢终于肯看向那个少年,用天真烂漫的语气说,“你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