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这里是我的地方。”
“暗九,暗十一,你们先回去。”
陆知意听出来了,这是晏帝的声音。那人看他时的目光里是极深的厌恶,陆知意终于明白那些是恨,或许因为他和秦枫荷长得很像,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
陆知意头一回在晏帝面前露出尚且稚嫩的獠牙:“你想做什么?”
“暗卫司是秦家的东西,理应交给你。”晏帝道。
陆知意想到秦枫荷从前告诉他的话:“陛下,母后已经将这里交给您。”
晏帝似乎笑了一声:“意儿,你是皇子,自然要为朕做事。”
“已经不是了……”
“暗九,带世子去逛逛。”
陆知意浑浑噩噩跟着暗九往前走,穿过地道后,眼前景色豁然开朗,他闭上眼缓了一会才适应阳光。
“这是斗兽场,小世子。”暗九轻声道。
用栏杆圈起来的地方很大,里面有好多人,还有些看着没比他大几岁,他们的脸上是相似的麻木。除了人以外,还有许多猛兽,陆知意怀里抱着的其实也是只狼崽子。
“这是杀人,你们究竟在做什么?”陆知意问身边的人。
暗九嘴角勾起,眼里一片冰冷:“有些人的命生来就注定了,弱者活该死去。”
“不是这样的。”陆知意拼命想要反驳,母后分明同他说过,暗卫司从不杀无辜之人。他们是皇室背后的影子,和他们一样守护着大晏的河山。
母后为了保护他与哥哥,在他出生以后将暗卫司交给了晏帝,短短数年功夫,那人却把这里变成了人间炼狱。晏帝将暗卫司占为己有,变成一群只听命于他、指哪打哪的怪物。
围栏里的那些人正赤手空拳与猛兽搏斗,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陆知意脸上一凉,他以为下雨了,抬手一摸才发现是溅在他脸上的一滴血,不知道来自谁。
暗九递过来一张丝帕:“擦干净。”
“多谢。”血迹可以擦去,但味道始终挥之不去,陆知意按着胃部,压下呕吐感。
过了许久,打斗终于结束,活下来的那些人从管事的手中接过一枚药丸。
暗九忽然俯下身,在陆知意耳边落下了极轻的一句话:“小世子,千万不要碰那些药丸。”
陆知意隐隐有些猜测,那些药丸的作用。洛擎远的师父擅长用药,在他那儿,陆知意见过这类药方。
后来,陆知意才从太后那儿听说,晏帝真的给他喂过那类能控制人的毒药,在陆知意还是稚儿时,只是被秦枫荷发现,及时服下解药,最终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晏帝彻底撕开原本父慈子孝的假象。陆知意也逐渐想明白,晏帝不满秦家盘根错节的势力,即使远离朝堂仍在背后搅弄风云。而秦家不满足于继续做一道影子,所以才有了哥哥与他。说到底,他们都是棋子。
等到这时,他忽然想起儿时的一件事。纸鸢的线断裂,飞出了宫墙,他哭着要出去追,秦枫荷却拦住了他,说了他当时还不懂的话:“意儿,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线全部斩断,飞的越远越好,远离皇宫,远离秦家,远离京城,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最终,陆知意还是进了暗卫司,因为晏帝用洛擎远还有陆恪行、荣王夫夫的命威胁他。他忽然觉得,晏帝可能比暗卫司里豢养的那群只知道杀人的死士还像怪物。
“为什么?”
噩梦停止在陆知意昏倒前的画面,依稀听见晏帝说了一句:“他们害了我的妻儿……”
那时,陆知意一连病了好多天,直到洛擎远准备的礼物终于送到京城,他才恢复了些许精。
陆知意终于抓住梦里的那只纸鸢,跟着它飞出了皇宫,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洛家,洛擎远的床上。自从他们表明心意后,陆知意住在洛擎远家比住王府的时间还要多,但每次从这张床上醒来,他都会感到羞涩。尤其前些日子,他们几乎每日都要在这里胡闹。
今天兴许是因为做了许久噩梦,就连发现身上衣服被人换了时,他的表情也未变,像是还没从梦里醒来。
洛擎远翻过一页书,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发现陆知意正望着床顶出:“醒了怎么不说一声,在这里发呆?”
“做了噩梦。”陆知意只说了这一句,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
洛擎远俯身在他额前落下轻柔的一吻:“我在这儿。”
陆知意咬着下唇,看了洛擎远好一会,终于开口说起了噩梦的内容。随着他的讲述,洛擎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抱着他的手臂也开始收紧。
“我还想起来一些事情。”陆知意轻声道,“老王八蛋年轻时似乎有个很喜欢的人,我甚至怀疑他还偷偷藏了个孩子,所以才会放任皇子们争斗。”
等反应过来陆知意说的是谁,洛擎远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无奈道:“那你是什么?”
“当然是小王八蛋啊。”陆知意接的飞快。
“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洛擎远失笑,“为了骂人把自己也搭进去,真是越来越傻了。”
“是是是,我最傻,那你千万要看紧了,否则可能一不小心就被人拐走。”陆知意抱住洛擎远的手臂,只有这人在身边时,他才能真正安心,不会被噩梦带来的情绪困扰。
手腕忽然被人握紧,陆知意回过,洛擎远已经将他压在床上,语气轻飘飘的却极有压迫感:“谁敢?”
“万一真有人这样做呢?”陆知意迎着洛擎远凶狠的眼,他才不怕这人,根本就不凶,还很温柔。
“那我就剁了他们的手脚。”洛擎远手指擦过陆知意手腕上被他弄出来的红痕,“然后再找人打几条铁链子,把你关在家里,锁在床上,哪都不准去。”
洛擎远又看向陆知意莹白圆润的脚踝,那里还是缺了些东西。洛擎远别过视线,再想下去他可能会被踹下床。
陆知意一动不动盯着洛擎远,心跳却忍不住加快,他心想,洛擎远现在怎么占有欲越来越强,和他真是般配,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你就只会吓唬我罢了。”陆知意取笑洛擎远,还故意往洛擎远身上贴了贴。
“你也就会逞些口舌之快。”洛擎远把人推开,他并不想考验自制力。
陆知意仗着自己还在孝期,洛擎远不能对他做什么,点火的功夫愈发炉火纯青,惹得洛擎远连夜配置了好几大包降火茶。虽然茶很苦,但陆知意乐的不行,逮着机会就嘲笑他一两句。殊不知,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被惯会记仇的洛擎远写进本子里,只等日后与他一一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