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喊你三声哥吗,让我捏几下,本世子就不和你计较了。”
洛擎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目不转睛看着陆知意与钟叙,心道,他完全不在意,只不过有些想要割了钟叙的耳朵而已,他上辈子差点就做了这件事。
直到回府时,洛擎远依旧是笑着,不知为何,陆知意感到一阵寒意,他扭过头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异常。
回到荣王府后,管家告诉陆知意,荣王带着王妃去了京郊别院。
陆知意随意挥了下手,他早就习惯了。自陆知意十二岁后,荣王就成天嚷嚷着要撇下他回封地养老。外人眼里,他们之间关系的确算不上好。
卧房里,身着玄色衣衫的暗卫垂首立在陆知意面前。
“是这种药,没错吗?”陆知意手指摩挲着药瓶,眼里闪过一丝温柔。
下属依旧维持着冰块脸:“是,暗九已经找了多人试药。”
一颗黑棕色的药丸落入陆知意的掌心,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想到一些事情,吃药反而变得没那么可怕。陆知意仰头,将药丸一口吞下。
烛火晃动几下,房间里只剩下陆知意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又挨过一阵闷痛后,陆知意将剩余的药丸收进床尾的暗格之中,抬手挥灭了烛火。
第12章
因为被药物带来的疼痛折磨,到了次日中午,陆知意才醒来。不过他脸色却很好,简直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的程度。
借着去看兔子这个缘由,陆知意又跑去见洛擎远,不过这回老老实实走了正门。
送来兔子没多久后,陆知意又送过来一只,说要与原先那只作伴。经过数月时间,那两只兔子已经发展成庞大的族群,一大部分被洛擎远丢去了城郊庄子,还有一部分进了陆知意肚子。
因为齐霜挑食得厉害,荣王府里有来自大晏各地的名厨,琢磨出了各种吃法,陆知意眼见着胖了一圈,却显得人更加好看。
看见陆知意过来,洛擎远也没起身,继续看他的书。
等靠近时,洛擎远闻见了陆知意身上的香味:“你身上什么味道?”
陆知意抬起袖子闻了闻,忽而想到拿到药丸时大夫告诉他的话,耳根蓦得一红,他佯装镇定:“房里换了新的香料,说是海外进贡,好闻吗?”
香味淡雅幽远,洛擎远抬起头,正对上陆知意专注认真的目光,他别过脸:“既是贡品,应该很好吧,我是个只会行军打仗的粗人,分不出来。”
说谎!陆知意忍了忍,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陆知意看似骄纵过头,又没心没肺,实则心思细腻敏感。这些时日,他早就发觉到洛擎远面对他时的态度不对劲,偶尔还会露出怪的目光,既像是怀念,又仿佛带着几分怨恨。
难道洛擎远知道自己的心思了?陆知意忍不住开始怀疑。他自以为隐藏得还算好,而且洛擎远素来不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上,怎么会这样敏锐。他明白自己的心意都没有多久,就被发现了?
屋里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因为两人各有心事,都没有在意到。屋里的几个侍女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垂着头退下。
气味会催人想起些许往事,前世也有一段时间,似乎比现在要晚一些,陆知意身上也是这样清浅淡雅的香味。只是后来,这些味道逐渐被暗卫司浓郁的血腥味与腐朽阴暗的死亡气息覆盖。
两人怀着心事吃了顿饭,陆知意好几次偷看洛擎远,才抬起头就被发现,最后也不敢动了。
之后几天,陆知意借口宫里有事没来洛府,实际上却偷偷跑来观察洛擎远,气息藏得严严实实,连洛擎远都发现不了。他其他功夫都学得不太行,就轻功和隐匿学得最好,陆恪行知道后笑话他肯定是整个暗卫司最会逃命的人。
回到家后,陆知意目露忧愁,实在想不明白洛擎远对他的态度为何会转变,明明看起来还是那幅完全不理解情爱的模样。
这天午后又下了一场雨,外面天色暗沉,仿佛是到了傍晚。
服下一剂新药之后,洛擎远如往常一样进行药浴,因新药剂量加重的缘故,他的智逐渐远去,看似安静的院子被一队暗卫守得滴水不漏。半梦半醒之间,洛擎远又梦见了陆知意,这次却是以外人的身份看他们之间的那些过往。
荣王府败落,陆恪行又出发去西境之后,陆知意也肉眼可见变得阴沉,几乎没有了笑模样。他仍旧住在荣王府,除却他幼时从宫里带去的几个人,府里没再添任何下人,冷清得可怕。
他消瘦的厉害,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人吹走。洛擎远十分担忧,于是在陆知意又一次生病之后,他便把人接去了自己院子照顾。没多久,陆知意就撒娇住进了洛擎远的卧室,说是不敢一个人睡,那时洛擎远仅仅以为陆知意是将他当成兄长一样依赖。
前世,到了真相被揭开时,洛擎远觉得陆知意在骗自己,极度厌恶那段过往,几乎没再想起。此时,洛擎远再看那些场景,早没了怨恨,很快又只剩下心疼,他看见了一些从前不知道的东西。
那时,他因为服下解毒药意识昏沉,所以并不知道陆知意每晚都会离开洛府前往暗卫司。
白日里,陆知意穿着最精致的绫罗绸缎,失去了许多在意的人还是要被迫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公子。夜里,他却换上玄色暗卫服,接受着生死考验。
想要真正掌管暗卫司,他必须打败所有人。
梦中,洛擎远控制不了自己往前走,他只能远远看着陆知意,看见他在台上打败一个又一个人,身上伤口越来越多,血浸湿玄色衣衫,却因为在夜里几乎看不清。
等天际亮起一抹鱼肚白,陆知意击败最后一个人,力竭倒地。洛擎远的手脚终于能动,他冲过去,身体却直直穿过陆知意。
原本扶着剑半跪在地上的陆知意不知为何抬起了头,他望向虚空,一滴眼泪自眼角流下,混着脸上的血一起滑落。
那滴眼泪仿佛是掉进洛擎远的心里,自心口泛起细密的疼痛,又仿佛是燃起了燎原大火,就快就要把他烧成灰烬。
“知意!”梦中的洛擎远嘶吼出声,然而现实中他仅仅动了下嘴唇,声音微不可闻。
洛擎远陡然从梦中惊醒,天色已经彻底变暗,院里燃起了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脚下的药水从滚烫变得温热,浓郁的药香之下带着两分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如云眼疾手快换了一盆清水。
如墨端来第二盆清水时顺道传话:“大公子,世子过来了。”
她话音才落,陆知意就进了内室,半点没把自己当成外人。洛擎远摆摆手,示意侍女们离开。
“擎远哥,我帮你吧。”陆知意说着就卷起袖子。
“不用。”洛擎远嗓音有些哑,“这不合礼法。”
陆知意用不知从哪个纨绔公子那儿学来的怪异腔调道:“洛公子,那可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