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将这种两难抉择交给自己的下一代,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人受了家宅不宁的拖累。
一想到这些,他就瞬间打消脑中纳妾的想法。
以防日后家里鸡飞狗跳,他觉得他的孩子必须从罗棠笙的肚子里出来。
生不出来,就从族里领养!
断不可生庶子。
谢行俭咬咬牙,眸子里凝聚着一丝坚定:“老大夫,以您行医经验来看,我娘子的宫寒,想要治愈有几分把握?”
“不想你竟知道妇人的宫寒。”老大夫抚着花白胡须笑了笑,“这年头没几个男人会上心女人家的事,你莫不是学过医?”
“小子是读书人,宫寒一说是在书中读来的。”谢行俭不卑不亢的回答。
“书中可说了寒症要分实虚?”
谢行俭怔住,摇头说不知道。
老大夫高深莫测的解释一通虚、实寒的区别,谢行俭听的一头雾水。
“老先生,我娘子是哪种?”他只想知道这个。
“尊夫人寒气内生,属虚寒,这样的身子不能长期处在湿冷的地方,敢问尊夫人近期是不是经常外出游湖?眼下江南快要入冬,湖边寒气重,她还是少去为好。”
谢行俭还是头一回听说不让女子去游湖的说法,“我们是从淮安城乘船过来的,许是江面寒冷潮湿,才导致寒气入体。”
“错不了。”老大夫摇头晃脑的笑道,“让她回去多喝一些温经汤,老夫等会再配一些暖宫丸给你,假若尊夫人肚子还痛,你就让她每日吃两颗就行了。”
谢行俭拱手感激不尽,又问道:“敢问吃了药,这病能痊愈吗?日后生育方面……”
老大夫道:“想痊愈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好的,不过好好保养,肯定会有好转,至于想怀胎,那你可要下点心思。”
见谢行俭诚心咨询,老大夫紧接着又补一句:“动则生阳,若想怀胎,尊夫人要谨记‘从脚下开始防寒’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每日多出去走动走动,到了晚上多用热水加盐泡脚,从而打通脚掌的穴位,脚暖了,身子自然而然的会暖和起来,宫寒之症便会好转。”
“尊夫人这病有些许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老夫若没估计错,她生母应该也有体寒病痛,假使日后产下子嗣,如果是女孩,你可要防着些,尽量不要让她在小日子期间淋冷雨,家中的坐塌床铺不能安置在湿盛之处……”
老大夫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女子保养身体的方子,谢别老大夫后,谢行俭这才抱着仍在昏睡中的罗棠笙回驿站。
罗棠笙醒来从丫鬟嘴里得知宫寒之症后,自然是难受的痛哭一场。
谢行俭煞费苦心的安抚都于事无补,最后只能使出杀手锏,说向棕已经被他制伏,就等着江南这边事情结束,到时候他一并将向棕带回京城,罗家的危机解除也就指日可待。
此事关乎娘家的存亡,罗棠笙很快平复伤心,投入到喜悦之中。
谢行俭趁热打铁,将老大夫交代的话细细说给罗棠笙听,在罗棠笙知道自己还有怀孩子的希望之后,终于破涕而笑。
哄好媳妇,谢行俭如释重负的让居三安排马车连夜送他去南疆。
马车跑出江南府的时候,暮色堪堪降临。
白天忙的晕头转向,谢行俭想吃的盐焗鸡也没有吃上,侯在车轿旁的居三见谢行俭面色疲倦,便悄悄的叫人在豫州城稍息片刻。
望着小茶几上散发着鲜香诱人的盐焗鸡,以及一盘佐餐食用的素什锦,谢行俭饥火烧肠的肚子顿时咕咕直叫。
长乐街坊的盐焗鸡是用当地负有盛名的小嫩黄鸡盐炙而成,别看是一整只鸡,吃起来不过几口肉,过过嘴瘾罢了。
盐焗鸡皮上附着的盐是可食用的细盐,用牛皮包裹着放进砂锅里盐焗所用的盐才是南疆海域晒的海盐。
南疆海域有一座小镇叫海盐镇,顾名思义,该小镇盛产海盐,因而海盐对周围的州郡而言,是一件唾手可得的东西,价钱上尤为亲民,所以长乐街坊的盐焗鸡摊子,才会大方的用成吨成吨的海盐炙烤盐焗鸡。
一口唇齿留香的盐焗鸡肉,再配一筷子清爽有嚼劲的素什锦,荤素搭配,吃起来格外舒爽。
谢行俭用完膳食后,随便洗漱了一番就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大概清晨寅时末的时候,谢行俭自然苏醒。
到底是昨晚头一回吃齁咸的盐焗鸡,谢行俭早上起来第一感觉就是口渴。
“小公子,咱们好像进了南疆界内。”居三听到榻上的动静,赶紧揉揉惺忪的双眼,起身给谢行俭倒水,顺便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
南疆临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海腥味,深吸一口,浓郁的咸气充斥着鼻腔,居三就是凭借着气味判断出地方的。
守在车夫身边的漕营将士听到里面有人讲话,立马探头道:“谢大人,咱们快到地方了,您准备准备下车。”
谢行俭和徐尧律约好在南疆海盐镇汇合,一听快到海盐镇,谢行俭忙洗漱打理。
……
海盐镇名副其实,是海洋的偏角一隅,放眼望去,大片的盐田阡陌交错,脚踩在地面上,像是踩在天边云朵上一般,触感又松又软。
从海盐县往南边看就是大海,谢行俭眯着眼眺望几眼,不远的海平线上,徐徐上升起一轮圆日,清晨的阳光撒在大地,将渗析出盐石的地表照着透亮,比雪还要白。
现在还不到吃早饭的时辰,但海盐镇的家家户户,早已经驮着农具去盐田翻晒海盐了。
望着在一块块盐田上辛苦劳作的老百姓,谢行俭莫名觉得亲切。
不消一会,有人将谢行俭引到镇上最大的客栈。
“徐大人一夜没睡,带着人找崔大人去了。”
一进客栈,被安排跟踪崔娄秀的漕营将士急忙将徐尧律的行踪汇报给谢行俭。
“这么赶?”谢行俭语气中划过一丝诧异,“你们跟着崔娄秀到底看到了什么”
提及这个,漕营将士脸上的血色倏地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