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字本就写错了!”李通许理直气壮道,“下官好心好意的找出错误,张检讨怎能这样说下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我昨夜在翰林院熬了一宿。”
张检讨翻了个白眼,哼道,“你还好意思说苦劳?若不是你吃饱了撑着找杜大人拿文书,文书能掉缸里?”
“你——”李通许脸色惨白,依旧哽着脖子倔强的抬着下巴,“我找出了错误这是事实——”
“事实个屁!”张检讨回过头骂道。
置身事外的谢行俭被张检讨喷了一头的口水,他默默的拿出帕子擦擦脸。
这间屋子只坐了十几位翰林人员,谢行俭身为从六品的修撰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在这些人里头,确是老大一枚。
眼看着李通许握紧了拳头,而性格爆戾的张检讨也不遑多让,一双眼红的怖人,谢行俭心知此刻他不得不站出来阻止。
杜大人早上才进来训斥过,如果李通许和张检讨现在打起来,杜大人肯定会找他算账。
再说了,翰林院的文书还没着落呢,两个人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动起手来,若是有了意外闪失,那他们又会缺了两名工作人员,到时候文书真的完成不了,他这个领头修撰怕是要吃苦头咯。
“吵什么吵!”谢行俭板起脸,对着围观吃瓜的庶常们呵斥道,“刚才一个个的着急文书完不成,怎么现在有闲心站这?还不赶紧坐回去!”
众人脸色泛青,好些三四十的男人虽不满谢行俭这么个小屁孩在他们面前逞威风,可想想谢行俭的官位比他们高,顿时泄了委屈乖乖的回到工位。
谢行俭看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李通许,眼睛眯了眯,缓缓道,“李庶常这回做的确实不该。”
李通许瞪眼看过来,脸色气得已成酱紫色,讥讽道,“下官从文书中找出错误是事实——”
谢行俭看着满脸怨气的李通许,哼道,“张检讨真没冤枉你,你若不信回去查查京城的地志,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载了有关庆典礼仪,咱们写的梁上飞燕还是太上皇当年亲自批的一首舞曲,根本就没有触犯太皇上的名讳,且咱们特意提梁上飞燕,只不过是缅怀太上皇当初替这首舞曲赐名,本是好意,却被你改掉了,这会子你还敢说你没做错?”
李通许脸唰的一下通红,他当时看到文章中提到“梁上飞燕”还乐了半天,因为当今的太上皇姓王,单字梁,若文书中敬献“梁上飞燕”舞曲,岂不是犯了太上皇的名讳?
谁知,“梁上飞燕”竟然有这么一个故事,太上皇亲自赐名,谁还敢说犯了忌讳?
李通许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还好这份文书被他丢进水缸里了,如果就这么呈送进宫,倘若太上皇发现文书中的“梁上飞燕”被他改了名,他岂不是要倒大霉。
李通许吓的冷汗直流,索性也不针对谢行俭了,红着脸感激谢行俭提醒。
正准备转身回位子时,谢行俭突然走近李通许,凑在李通许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李通许心里还在为擅自修改“梁上飞燕”的事惴惴不安,猛然听到谢行俭的话,吓的双脚一软,瘫倒在地的瞬间,谢行俭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笑眯眯的拍拍李通许的肩膀,嘱咐他小心些,别崴了脚。
待李通许战战兢兢的离开后,张检讨问谢行俭跟李通许说了什么,怎么把人吓成那样。
“能说什么?”谢行俭笑得执起笔,“朱庶常和李通许是好友,李通许做的事想必朱庶常多少都知道些,你说如果朱庶常多嘴往外说几句,李通许毁文书的事还能瞒得住吗?”
张检讨一惊,低声道,“李通许这人别看他是个君子模样,实则心狠手辣的很,你这么提醒他,他肯定会对朱庶常下手。”
“朱庶常的性子不适合官场,即便没有李通许,朱庶常也不会在翰林院呆很久。”谢行俭笃定道。
朱庶常口无遮拦的性格在官场很吃亏,京城官场波诡云谲,像朱庶常这样的小白,确实不太适合呆在这,别看眼下毫发无伤,呆久了肯定会遭人迫害。
至于谢行俭为何要将朱庶常送给李通许处置,主要是因为他想给李通许一个机会。
倘若李通许连对他亲如兄弟的朱庶常都能下狠手,他也不必对李通许手下留情。
翰林院文书被毁一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李通许还留有一丝理智放过朱庶常,文书的事他倒可以息事宁人。
下晌休息时,隔壁屋子的林邵白找到谢行俭。
谢行俭刚好有事也要找林邵白,两人挑了一处安静的亭子坐下。
林邵白带来的消息有两个: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谢行俭成了亲,算是半个成年人,成年人才不做选择,对于两个消息,他当然要听……好消息。
“田狄能歇手。”林邵白欲言又止,“不过……”
谢行俭品了口苦茶,心尖上的苦味泛开。
“田狄可愿见我?”谢行俭问道。
林邵白摇头,谢行俭诧异,“他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林邵白道,“田狄见我都是偷偷摸摸的,何况是你,你上回说的没错,田狄针对罗家的事的确有蹊跷,昨夜我与田狄好不容易碰了面,才得知田狄找罗家报仇是有人指使。”
谢行俭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真的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