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在那小瓷瓶瓶口的帽塞是温柔俏皮的藕粉色,他抚摸着瓶身,将那已经有些松动的帽塞轻轻取下。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凑近瓶口嗅了嗅,瓷瓶里是空的,里头残留的药香早已在不知多少次的开合后消散的彻彻底底,可他仅仅凭着记忆,也能想起那浅淡幽香的气息,就如同他透过瓷瓶看到的那抹秀丽的倩影,六年如一日的,日日在他心中萦绕不去。
似是怕药瓶里的气味会跑散,裴澈只闻了一下便又赶紧塞上帽塞,他将那瓷瓶用力又不敢太过用力的包裹在掌心,拳抵在额上,闭合的眼眸逐渐收紧,眉心又痛苦的挤在一起。
裴家自开国以来便历代效忠宁氏,他也如祖那般自幼便豪气云天的誓要保家卫民,为国尽忠。
他从未对天家有过丝毫动摇与怀疑,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一直信赖敬重的天子却能将金口诺言当做儿戏,他以命相搏用六年的戎马生涯为宁朝东征西讨,到头来竟换不来皇帝的一个守诺。
多么可笑。
清清,是子阳哥哥对不起你,这么多年还依然让你与楚家背负着罪名,是子阳哥哥没用。
裴澈压下无以复加的自责与心痛,睁开眼,眸中闪过清明透悟。
既天子不愿翻案,那他便自己去查,有朝一日,他定要还给她和她的家人一个清白。
小厮在外轻轻敲门:“世子爷,小公子来了。”
话音未落,小厮便被人拨到一边,书房的门紧跟着被“当啷”一声推开,裴澈在来人拐进内堂中前便将瓷瓶收进怀中,随手拿起一本兵书放在面前。
懒散少年看了书案后的男子一眼,吊儿郎当的坐在长桌前,两条不安分的长腿刚要搭在桌子上,却在看到裴澈抬起的眼皮后,悻悻的放了下去。
不过他语气依旧是不耐的:“小叔,你喊我来若是为了训斥就免了,老太太已经絮叨了我大半日,耳朵都长茧了。”说着,他还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裴澈早已习惯裴凌这幅目无尊长的行止,却仍是淡道:“那是你祖母。”
武英侯老夫人向来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嫡长孙疼爱有加,因心疼裴凌从小未能长在膝下吃了许多苦,又因他无需承袭爵位撑起武英侯府的门楣,对他便事事纵容,索性武英侯府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裴凌惹下的那些祸事最终都被侯府的名头给压了下去,也未有多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