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画女娘娘怀有世子一事便昭告天下,玄綦大赦,各宫放赏,举国上下欢呼一片,万众庆贺之盛况属前所未有。
陈苏燕头一晚便知晓此事。
她急了整整一晚,眼看天将破晓,她却毫无头绪。
比起该如何弥补乜景吩咐让杨初成避孕一事失败,她更在意的是该如何让杨初成堕胎。
曾于医肖尹书身侧侍奉的她,深知怀胎四月,婴形既成,已无法正常堕胎,唯有引产,方能打掉胎儿。
即用特殊药物和针灸配合,先用药物将腹中孩子杀死,再加之针灸,孕母通过类似足月生产的方式,将死婴从腹中排出。
说得简明易懂点,就是生个死胎出来。
至于死胎排出后孕母的状况,倒不是难事,通过后期汤药调理,便能恢复得和少女一般。
只是……若分娩死胎的过程中,出现了类似难产,出血难止等诸多意外,那后果无外乎是一尸两命。
她瞧着杨初成那身板,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可一点也不小。
再有就是,在排死胎的过程中……生产时的疼痛,是无法避免的,麻沸散也无用。并且,比足月时生产更甚。
事关重大,她务必禀告乜景才行。
窗外月悬穹顶,五更天未过,寒气逼人。
陈苏燕垂眸,目光凝于缠于腰间的刺鞭,只见她抿唇咬齿,上挑的双眼里闪过一束狠光,蓦地起身,利落挥门,疾步朝慎刑司走去。
卯时钟一响,杨初成陡然睁开眼睛。
她睡得不安稳,心里总有所挂念。
不错,她确有些事处理欠妥善。
杨初成两手无力地撑在蚕被上,倚靠着床沿外一圈雕花弧形栏,她转头向外瞧了一眼,灯火未通明,星点般零碎地在烟粉色绸幕里晕开,悉悉索索凌乱的脚步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忽远忽近的,大部分宫人已开始一天的作勤。
突然不知从哪侧窜出个人影,杨初成一时失。
那身影又晃到榻前,“娘娘怎么这么早起来?可要先洗漱,还是再睡会?这才卯时呢。“
这声音清脆温厚,杨初成定睛一看,是红樱。
“太子呢?“
红樱多点了几盏灯,又将熏好的新裁的苏绣月华短锦衫给杨初成披上,边替她整理衣角,边有条不紊地回话:“殿下三更天来的,陪着娘娘到了寅时,这不快要上朝了,殿下刚走不久,不巧娘娘您又醒了。“
话语间,又走进来几个面生的丫鬟太监,他们先对杨初成行过礼,待杨初成允过后,又各自去忙寝宫里的事。
“这宫里可是又添了几个人?怎么未见紫鸳她们?“
红樱搀扶着杨初成起身,另一侍女则伺候杨初成穿鞋,“回娘娘的话,紫鸳她们探亲去了,眼看快除夕,想必是给家里人送年果子去。”
“是年年都如此?还是今年才这般?”
杨初成接过青盐浓茶,含上一口,又掩唇吐在铜金矮盂里,往返数次。
又将唇张成一个小圆形,由宫人用牙香筹清理。
“往年这时虽也有丫头探亲,但紫鸳她们还是头一回。”
杨初成本就爱干净,近日怀孕缘故又无甚胃口,故而宫侍们花不了多少时间便好了,洗漱完毕后,又将玫瑰乌龙金丝茶给杨初成奉上。
杨初成抿了几口,目光环视了寝宫内一圈,差强人意的程度便将多余的人打发了出去。
“今日御膳房可备有红糖酒酿汤圆?要花生馅的”
这是杨初成钦点的一道菜品,平时几乎不吃,但每逢月事是必要见到的。
“娘娘怎得突然想吃这个?奴婢要是没记错,娘娘有四月不曾点它了,今日应是没备的,娘娘若嘴馋了,花生得现去研磨,怕是要等上一个半个时辰的。娘娘可愿意多等会?“
红樱将外头传进来的早膳置于五彩琉璃茶几上,掀起帕子捂着嘴打趣杨初成。
“那便不等了。”
杨初成心下意会,浅尝一口瑞香汤,又道:
“紫鸳她们既去探亲,一会你在本宫这领上一千两银子,给她们寄去,就当本宫一点心意。”
红樱夹着枣泥牡丹卷的手一愣,眼帘微垂,色莫名,顷刻又抬起头笑得牵强:“娘娘如此菩萨心肠,想必紫鸳她们,定会万分感谢娘娘的。”
是吗……
杨初成只是温柔地笑着,一袭金丝白纹昙花样束腰纱裙轻飘若仙,眉眼似画中走出来般精致可人,又比画里人物多了丝灵动妩媚,连用膳时都仪态万千,倒真像天上的菩萨仙子,下凡替凡人化缘渡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