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正谊一撩衣袍,径直下跪:“陛下,微臣所言,不敢有半分虚假!”
“另,殿下身边那位右卫率,也非常人。”
“微臣曾有幸见过西州萧将军一面,那位右卫率,同西州那位将军,一般无二!”
“还望陛下明察!”
两个消息接连放出让原本不欲掺和进来的朝臣呼吸也是急了些许,另有一忠臣急切开口:“陛下,若袁大人所言当真,殿下那边……”他虽未明言,但那迟疑之色,已是明显。
皇帝许久未言。
良久之后,他环视四周,才沉声道了一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一人迟疑开口:“陛下,殿下年纪尚轻,做事难免有不当之处,陛下若细心管教,犹未晚矣……”
那人话音一落,皇帝目光扫过,却是轻轻笑了笑,众人心中一紧,都有些欲哭无泪。
皇帝道:“诸位爱卿是觉着,此事同太子脱不开干系了?”
众人心里一跳,不知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袁正谊梗着脖子:“微臣不愿怀疑殿下,然事实尽在此处,为了大晏江山稳定,恳请陛下严查。”
众臣面面相觑,心中发苦,唯有丞相一人悠然而坐,色间并无异样。
皇帝沉默许久,终究是叹了一声。
“袁卿一片赤诚之心,朕理解。”袁正谊心中一跳,皇帝又道:
“然西山之事,和太子右卫率之事,朕,全然知晓。”
袁正谊惊愕抬头。
皇帝淡然垂眸,眼尾处已有了些许痕迹,却也带着岁月沉淀的沉着和帝王特有的大气雍容:
“西山之事,是朕命太子去办的;至于萧淮,也是朕传召回京的。”
“至于这玉佩……”皇帝看着手中的纹蟒玉佩,笑容间带着些莫名意味儿:“说来到是巧了,昨日东宫还说太子佩不知何缘故丢了,还需得重制一枚。今日便在此处找到……”
皇帝说话不急不缓,也无甚情绪流露出来,确实让众臣心中都是一跳。
众人脑子里飞速闪过这件事的起因经过,也慢慢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先是去御花园,再途径凉亭遇到男女媾和,人虽未抓住却正好有一块玉佩遗落,瑜嫔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又在一边徘徊——
太过巧合。
可若当真如皇帝所言,那此时便是有人有意陷害太子。而那位瑜嫔娘娘,想来也只是顺手而为,遭了无恙之灾。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众臣面上不显,看向誉王的目光确实带了些意味深长。
原因无他,一开始提出要去御花园的,便是这位。
而在结合之前的那些事和皇帝的态度,一切也能解释得通。
誉王恍若未觉,面上仍旧是一派茫然之色,看看皇帝又看看刘大伴,挠了挠头。
袁正谊面色一阵变化,他还想要说什么,身后的好友死命地扯着他的衣袍,率先跪了下去道:“臣等愚昧,险些被有心人蒙蔽了双眼,陛下明鉴!”
皇帝面色稍缓:“爱情不必太过自责,幕后之人手段歹毒,有意挑拨我与太子父子关系。然太子知礼守节,心怀孝悌,又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陛下英明。”
“太子殿下仁德宽和,颇有陛下之风,是我大晏之幸。”
一人率先上前慷慨激昂地说着,其余人闻言嘴角不由抽了抽,但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得不说上几句违心的话。
皇帝面上带笑,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众臣松了一口气,直至走出宫门,一人才看向袁正谊,低声警告道:“我知袁兄办事向来公正,只袁兄也需谨记,天家家事,切莫过多掺和。”
袁正谊不赞同地皱了皱眉:“王兄此言差异,天家家事,便为国事,又怎能不在意?”
王大人见他一副执拗的模样,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恨铁不成钢地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凉亭内,刘大伴又小心翼翼地泡了盏茶,皇帝撇去浮沫,淡淡开口:“看了许久,可看出什么来了?”
不远处的假山之后慢慢走出一道人影,窄肩细腰,色若春晓,正是宋晏储无疑。
她看着诸臣离去的身影,轻叹出声:“袁大人性子太直。”而过直,则易折。
“性子直有性子直的好。”皇帝慢慢品着茶:“御史台里,需要这么个性子直的人。”
宋晏储坐在皇帝对面,刘大伴也十分有眼色地递上一盏茶。父子俩十分有默契地没有就方才的事说什么。
心中既已有了数,就不必再多言。
皇帝看向宋晏储:“不过袁正谊方才有一句话倒是提醒朕。”
宋晏储看他。
皇帝道:“你为萧淮取了字?”
宋晏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默了默,随即点了点头。
皇帝微微垂眸,色不急不缓,语气不紧不慢:“你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