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虽然这么说,可是少年的心里不愿意。“听个屁,不让他听。”他当然不愿意,以前男人在家里给他唱,老混蛋夹着根雪茄坐着听,听着听着,男人就被他搂怀里去了。后来他听烦了,就不听了,放着家里一只百灵鸟,跑出去听屎。
雄性动物与生俱来的嫉妒心和虚荣感同时作祟,他嫉妒老男人听过男人唱那么多,又抱有虚荣感,现在这个声音也给自己唱了。
“咳,那我再问问,你今天唱什么啊?”少年蹲在男人旁边开行李箱,服装和鞋子全部拿出来,还有一个扁平的纸盒将手工制作的金丝鸟笼面具保护得好好的。
男人喝着水润润嗓,看到化妆师过来了。他摇摇头:“不说,艺人现在想耍大牌,不告诉助理。”
少年拧着眉头抬起脸,抓住男人的脚踝,像是要给他换鞋。实际上手掌圈住那里,脸上坏笑不断。“行,知道耍大牌了,记得给我涨工资。”
男人的眼睛假装闭起来,纤长的睫毛虚虚搭在下眼睑,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化妆。
大约半小时后,化妆师才到了男人这里,少年刚把熨烫平整的衬衫和裤子取回来,给嘴里塞了一颗口香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沉迷在男人化妆的过程里。
化妆师很懂扬长避短,用高光膏和阴影膏去调整艺人脸上的凹陷和平衡,特意没有修正眉形,而是随意几笔带出了眉毛的清冷感,再画出内眼线增添韵,最后选择了一支猩红色的口红,没有将唇涂满。少年在旁边越看越坐不住,可能是在家看习惯了,从8岁看到18岁,他也犯了一个错误,就是经常忘记这个人有多好看。
一上妆,上半张脸清冷,下半张脸艳丽,男性荷尔蒙和美丽绝对对撞,又被眼稍显的笨重感完美中和。
最后散粉定妆,就连化妆师都看出来了,这张脸,绝对不是参赛选手中最精致、最年轻、最漂亮的,但绝对是最难忘怀的。
散粉很细,男人屏住呼吸,闭着眼等待。他想起自己刚入行时第一次化妆,不懂事,在定妆环节吸了一口气,结果散粉吸进鼻子里,又咳了好一会儿。等化妆师提醒他可以睁眼了,他的眼睛慢慢睁开,好像和十年前的自己打了个招呼。
可是眼已经改变。
接下来是换服装,男人拿着今天准备登台的衣服进了更衣间,像带了一串小尾巴。少年保镖似的跟着他,同时也窥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那抹红唇。
等更衣间的门一开,他的视线就从红唇挪开了,盯上了男人的胸口和细腰。
“领口开这么低啊?”少年像陷进了什么白色粉色的柔软幻想当中,不敢使劲呼吸,怕闻着男人被化妆师喷过的香水味。淡淡的一股清香,像白茶,让他想双手捧起男人的脸,去尝尝那口红的味道。
“我不弯腰,没事儿。”男人自己整理了一下,衬衫宽松,左右两片各压在胸廓上,压出一个欲盖弥彰的v字来,底下的裤子倒是收腰的,没能遮住脚踝和踝骨上淡青色的血管,黑色皮鞋藏着红底儿,他不好意思地弄了弄刚做好的发型,“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啊,我没说过你不好看。”少年的目光快要收不回来了,只能逼着自己往后藏,否则任谁都能看出这个助理不专业,看着自家艺人的时候,脑袋里想着的全是压住他干点儿什么。
离录播厅开放的时间还早,里面还在调试,少年陪着男人等待,同时也将今天的对手一一看过。各家都拿出看家本领,无论是服装还是化妆造型,无一不是精心又精心,不谈论他们唱功如何,今天绝对是一场视觉盛宴。
“哥,你可真绝。”小黄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顶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穿的是正儿八经唱歌剧的燕尾服,画了个浅浅的烟熏妆,“咱俩拍个照片吧,你有微博不?”
“对不起,艺人……”少年正检查面具,原本想要拒绝,结果被男人看了一眼,又改了口,“别拍太多啊,艺人正在休息。”
“我知道我知道。”小黄毛虚虚地搂了旁边一把,“哥,我是来和你聊小八卦的,咳……大老板的小情人也穿白衬衫,你俩是不是撞了?”
男人一直闭目养,没关注这些,听了这话才左右找找。果真,上次堵住自己谈话的小艺人也是白衬衫,黑裤子,打扮起来……还真有自己年轻时候的气质。
“可能是偶然吧。”男人又看了一眼小黄毛的服装,“你的面具呢?”
“这个。”小黄毛从化妆台上拿起一个青衣面具,“其实我本家是学唱戏的。哥,你的呢?助理小哥,你手里的那个能给我看看吗?”
少年不情不愿,把检查完毕的金丝鸟笼面具递过去,哥你妹,他要是你哥,我就是你……少年愣了一下。
妈的,自己的身份竟然是嫂子。
又聊了一会儿,节目组的副导演拿着台本过来,通知人员进出。所有人乌泱泱地往里走,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男人刚好和里面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恭喜,又回这个圈子了。”少年父亲仍旧夹着雪茄,作为隐形投资人他完全可以不用来,但是不清楚是什么心理,促使他不仅来了,还注意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男人第一时间转过身,碰碰少年的肩。少年刚刚攥起来的拳头顿时松开了,眼里的躁动不安开始转变成伪装的冷静。
“咱们走吧。”男人再转回来,和少年的父亲擦肩而过,一句话都没说,用忽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等这群人走过去,少年父亲手里的雪茄被狠狠折断,再不愿意承认,他也必须要承认这一刻的酸恨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也同样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毕生追求的是高度存在感和臣服,他也能用一字不理表示他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