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杰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没发作,笑着应道:“没事没事,过来一起吃烤肉吧。”
我走到人群中,大部分人在看到我之后都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但没有人上来搭话,都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态度。
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毕业之后,会参加同学聚会的其实都是固定的那么几个团体,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朋友圈,这么多年过去,毕业后就毫无音讯的我对他们来说,估计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扫视了周围一圈,我没看到班长,只好有些失望地拿了个盘子和烤肉夹,躲在角落自得其乐地吃了起来,顺便观察一下人群。
参加聚会的人没有多少,大概只有二十几个人,基本上分成了叁个群体,男性一个圈,女性一个圈,其他人各自为阵,只和身边的一两个人比较亲密。
没有参与烤肉的男性们坐在旁边的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里面混了个季雨,她今天换下了裙子,把头发也扎了起来,脸上只化了淡妆,倒是有了几分当年那个假小子的气质。
看见我出现,她跟我打了招呼,把一个装好烤肉的盘子直接搁了过来:“拿去,刚烤好的。”
“谢谢。”我也没客气,接过盘子,“诸老师呢?”
“山路不太好走,她晚上宴会的时候才会来,下午我们就先在这里玩玩。”她说着,视线瞥到烤肉桌旁,忽然吹了个口哨,“你瞧瞧班花。”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我们曾经的班花邓思云。
和青涩的少女时代比起来,她变得更漂亮了,穿着一身款式简约、剪裁精良的小礼服,外面套着毛皮短外套,一只手拎着小巧的提包,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腰间的曲线,正在巧笑倩兮地摆放蔬菜,身旁围着好几个人,都在跟她聊天。
其中有个瘦高个的男人,一脸殷勤地帮她递东西,看模样依稀是曾经追过她的刘贵——就是后来把季雨揍了一顿的那位。
“你不觉得大冷天的她穿成这样也太拼了吗?”季雨说。
我觉得……我觉得大冬天在火锅店穿紧身短裙的人没资格说这句话。
“看到那个傻逼了吗?”季雨冷笑着用下巴指了指刘贵,两指一翻,夹起一根烟,“他听说班花现在还没有男朋友的时候可激动了,之前也和你一样从来不参加聚会,这次非要来。其实邓思雨她离婚后包养了好几个小白脸呢,哪能看上这样的?”
“哦哦?”我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这种八卦,赶紧吃了两片肉压压惊,“她结婚了?”
“对,嫁了个富二代,生了两个儿子就离婚了,分了很多家产。”她点燃烟,悠悠道,“不过还是你比较厉害,我看你男朋友他的那位‘儿子’是真的喜欢你吧?牛逼呀姐妹。”
“……咳唔!”我差点呛住,想辩解几句,发现自己无从下手。
见我不回话,季雨看了看邓思云,忽然叹了口气:“那个包要八万多,我男朋友都没舍得给我买。”
因为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我模仿黑猫的语气,不置可否地泼冷水:“你可以自己攒钱买。”
她笑了两下:“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然后低头抽了两口烟,拍了拍我的肩,“我听说高中毕业之后你把刘贵打了一顿?挺解气的。”
她顺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几盘小菜,又回到了男人堆里,跟他们天南海北地胡吹。
因为心里还在担心阿撒托斯,我没有花精力去和别人寒暄,只是坐在角落里玩手机。
傍晚,山庄开始布置晚宴,工作人员在餐厅和厨房之间来来去去,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外面的气温也降低了,在外面游玩的人陆陆续续到了餐厅。
我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听见外面有些喧闹,有人在叫:“诸老师来了!”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诸老师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也是我们的班主任,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这么多年过去,她的面容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头发估计是染过,看起来还挺有精。
有几个比较眼熟的同学在她身边热情地张罗,帮忙落座。我大致瞅了几眼,没看见班长,倒是旁边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男人,看起来应该是曾经的学习委员李秋池了。
注意到我的目光,李秋池朝我点了点头,低下头在手中的名册上划了一笔。
他记性一直很好,我也没怪他为什么记得我是谁。
人似乎都到齐了,坐了整整叁桌人,看起来还挺热闹,我坐的这一桌人最少,两旁的人都在和别人热火朝天地聊着八卦。
“李秋池以前不是挺傲的吗?我看他现在也没混多好啊?”
“哈,你不知道,他第一年考上了北大,读了两个月就说要复读重考,第二年又去了南开,结果几个月后又不读了,说学校里没啥意思,现在也不知道在做啥,就是在家里混着。”
“我看是他发现自己没办法装逼了吧?”
“你别说出来啊哈哈哈……”
我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
餐厅里的音响被人打开,开始播放一些超热气氛的音乐,但听起来音质不是很好,隐约有一些像电流一样的杂音,听起来很是催眠。
“……咦。”消失半天的黑猫忽然从角落里冒出来,轻盈地跳到了我的膝盖上,看着远处已经落座的诸老师,“有趣。”
它突然口吐人言,但我座位左右两边的人都像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似的,对它的存在视若无睹。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问道。
“看到她的戒指了吗?上面的宝石可以汲取他人的生命力,她手腕上还有稳定精状态的符咒……看来这件事可能会牵扯到造梦者,难怪泡泡说来这里可以找到阿撒托斯大人,因为只有造梦者可以稳定梦中的逻辑……”
看它还在叨叨咕咕,我捏着猫脖子,一口咬住了它的耳朵:“说人话!”
黑猫沉默了。
直到两只耳朵都被我叼了一遍,它才回过头来,漠然道:“啊,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见过她。”
我正想细问,身边忽然有人举着酒杯靠了过来,对我说话。
“好久不见了。”
我抬起头,看见了一个黄毛。
黄毛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主动对我举杯:“老同学,这么久过去了,过往恩怨咱们就略过不提,来一杯?”
“你谁啊?”我端详了一下他的脸,问道。
他可能没想到我完全没认出他来,也没想到我会直接问出口,懵了一下,这才自我介绍道:“我是曾一鸣。”
我顿时乐了:“你还挺能屈能伸的啊?”
他有些尴尬,举着杯子杵在原地,脸上浮起了些微的怒意。
时过境迁,这孙子居然跑来跟我敬酒,就不怕我再把他揍一顿?
站在一旁的刘贵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啊你?曾哥好言相劝,大家都是同学,小时候的事,你计较个什么?”
“算了算了,别这样。”曾一鸣开始唱红脸。
“小?不小了吧?我看那时候你都已经躲在被窝里偷偷对着女明星照片不知道撸了多少次了吧?鸡掰倒是可能挺小的,但至少比你的脑子大。”我说。
万籁俱寂。
许是没料到我会吐出如此粗鄙之语,两人都懵了一下。
本想唱红脸的曾一鸣顿时来气了,把杯子往桌面一砸:“你什么意思!”
“大家都是同学,这点事就不用计较了吧。”我呵呵一笑。
眼见着气氛变得更糟糕了,周围的人开始劝说,另一桌的邓思云也走过来,温声细语地劝道:“诸老师要发言了,大家有什么恩怨待会儿再说吧?”
刘贵很给她面子,马上就转变立场,反过来开始劝曾一鸣,两人看起来一时也不想闹起来,横着眼回到了座位上。
有人把麦克风递给坐在主桌的诸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