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不用白无泱唤她,她倒是自己起了个大早,弄的厨房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狼藉一片,有些热闹。
白无泱倚在厨房门前咳了咳,嘴边勾起一抹笑意。
狐魄儿回头,白无泱有些吃惊,她倒是仍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干净利落,丝毫没粘上半点灰尘。她有些手忙脚乱的说:“师父先去歇一歇,饭菜一会儿就好。”
白无泱没有走,而是从身后抱住了她,又轻吻了一下她的耳边道:“我来吧,你先出去。”
狐魄儿少了以往的不矜持而是愣了愣,他勾唇浅笑,“怎么了?莫不是我替你受罚你感动了?”
她没有再在白无泱怀里腻歪,而是小心翼翼的从他怀里退了出来,问道:“痛吗?有多痛?”
白无泱突然有点不知怎么回答了。
一句痛吗,有多痛?
他也想问她,到底是有多痛,情愿当一个人人喊打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都不愿回忆过去。脑海中的的疼痛只要让她感觉到痛一点,她就宁愿选择睡去,亦不愿记起。
他再次将她拥在怀里,心中却有了万千的情绪,“还好,都是些皮外伤,不是很痛。”
她又一次主动的离开了他的温存,有些歉意的道:“怎么能不痛?我时常都能感受到痛的滋味儿,那可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儿。”
时常都能感受到?白无泱的心里也跟着一痛。
她回身看了看锅中的粥,转身,边盛边道:“抱歉,是因为我吗?杀人不对是吗?”
白无泱没有太多惊,他早已料到,在她的意识里果然没有什么是非对错之分。
她将粥递到他的手里说,“尝尝。”
粥已微凉,白无泱端起碗来,通通喝了进去,可一碗米粥已尽,都未尝出是什么滋味。也许是心中的苦辣酸甜早已干扰了所有的味觉。
他说:“知错能改,皆有回头路可走,你,愿意回头吗?”
愿不愿意回头她不在意,她只知因为她痛过,所以不愿让他也同样痛着,她跟在他的身边再次下山去了。
白无泱再次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是个病重的老妪,白无泱简单的说了来意后,狐魄儿赶紧从碧天中取出一粒丹药送入她的口中。
看着老妪的病情好转,白无泱又说出了同样的话。狐魄儿心中有着一种别扭的难过。
为师者,当替孽徒赎罪。
仅有的一身血肉之躯,独抗那份罪孽深重,打骂折辱又算的了什么,若能换回她不曾有过,即便魂飞魄散他亦愿独自前往。
他每一次的道歉每一次的遍体鳞伤,皆伴随着她的每一次头痛欲裂,他将她死死的护在怀中,护在身后。
又一次,林间竹舍,她偷偷的握紧了拳头,看着他身上的伤平静的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都道歉了,他们还要这样打人,侮辱人?”
白无泱笑的十分释然:“受了委屈的人,总是会有一种怨气的,若是你的话,眼睁睁的看着你的敌人就站在你的面前,有情绪你会不发泄出来吗?或者,你会因为他三言两语的道歉而原谅他吗?”
他将手臂上的最后一个伤口处理好,放下了衣袖,没有一丝怨气的道:“做错了事情,挽回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唯剩弥补了,若果弥补再不愿意去做,当真就是无可救药了。”
狐魄儿起身走了出去,她平静无波的说我出去走走。
可她却不知不觉的走下了山,捧起了碗,喝起了酒,错乱的记忆又开始往复,心烦意乱更胜从前,眼角逐渐泛红,薄凉似水的眸子也慢慢寖出了血色,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画面亦是挥之不去:
有的声音说:“你本魔头,心又何故仁慈?做了这么多有什么用,没人会领情的。”
还有的声音说:“你被一个道士蛊惑蒙蔽也就算了,何故陪他一起疯下去,挨打被骂,你是不是傻?”
“你是为祸苍生的,又不是活菩萨,杀了便杀了,哪有还回头道歉的?”
“铺满花香的路你可以走,但只要你回头看看,狐魄儿,你的足底是踏着血的,你已经将它踏脏了。你每往前走一步,只会多了一步的肮脏,别白费力气了,你是清洗不掉的,那鲜红的血渍不会随着时间而逝,只会随着一场一场的大雨深陷泥潭,越陷越深。”
“你走不了回头路,前面铺满花香的路你也莫在沾染了,就停在原地看看眼前的人吧,他曾为了你坠下坛,而今又为了你有违道心,他为了你负荆请罪,他为了你被万人唾骂,他为了你满身淤痂,道歉没有用,没有人会原谅你的,你又一次的连累了他。”
一阵诡异的铃音在她的耳畔响起,耳边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蛊惑,“狐魄儿啊,我知道你生气了,可你真的就不打算为他再做点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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