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魄儿也乖巧的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走走停停,离的太近,怕他厌弃,离的太远,又怕再也看不见。
从傍晚跟到夜幕,他无言她亦无语。
林中夜静,白无泱点起一抹篝火,狐魄儿坐的好远,只是有意无意的扫他一眼,怕把他再次跟丢了。
与她的对抗,白无泱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看了看她无聊的一地鬼画符,虽画的差强人意,但画画人的模样却是极其认真,一笔一画的很是专注。
“冷吗?”他的声音突兀的想起。
狐魄儿手中的动作一顿,抬起了双眸,满眼期待的道:“冷你能抱抱我吗?”
不得不承认,这双魅而不妖的明眸着实看的他心中一颤,轻轻别过头去,“姑娘是不知自重为何物吗?”
狐魄儿望了望那团篝火,眸中凝起一丝雾色,漫不经心的开口,“是啊,许久之前倒是有个人与我讲解过礼义廉耻的。可、真的是过去太久了,竟有些忘记了,不如你再讲与我听听,可、可好?”后面的话,她试探的问道。
他说:“男女有别,有些话不可启于唇齿间。”
“你是觉得我唐突了吗?”她追问道。
“……”我修道之人,没法回答。
“唐突?怎么办?谁让我眼中的人是你呢,你若不喜欢,打我骂我都好,不打紧的。”满眼的期待忽然变成满眼的落寞。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竟觉有些语塞,又伸手往篝火前指了指,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去那边坐吧。”
狐魄儿的笑意立刻溢满了眼底,可她只是这样看了他一会儿后,便漫不经心的道:“还是老样子。”也没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便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大咧咧的走了。
白无泱有些语噎,看着她那潇洒随意的身影,心口又有些发堵。
你刚刚那可怜巴巴的样子都是演给我看的是吧?
他心中闷闷的说不上来的难受,然后,眼皮又微低的从地面一扫而过,愣了愣,又转过头来。
狐魄儿坐在火堆前,回头一望,他还在那里站着呢,虽是夜色,但也看得清他的脸色不甚多好,他的目光正盯在了那一地的鬼画符上面。
白无泱不仅脸色不好,心里也已经起了波澜了,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副画,细看之下,竟是画了一副男女之间亲密之举,污秽不堪,这和坊间的春宫图有什么区别?当然,他一修道之人,什么都没见过,面色之差,不言而喻。
她微歪着脑袋,也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方才转回了头,扒了着篝火说:“随手一画,无聊罢了,小道士莫要在意才是,正所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嘛!不知你们是不是也与那和尚同用一理?”
随手一画,麻烦你画点别的好不好?
他瞥了她一眼,看起来像个小仙似的,可这接触下来,一天不到,他就觉得这可能是在小仙的皮囊下隐藏了一个流氓匹夫。
他捡起根树枝随便划拉了两下,狐魄儿的那副鬼画符便荡然无存了,可不远处却传来一声哀叹,“啧,可惜呀——可惜!”
他看了看这满嘴可惜之人,自动的坐在了离她稍远一点的位置,冷漠的道:“姑娘准备一直跟着我吗?”
“你若不愿见我,那我就不再这样明目张胆的跟着,保证不碍你的眼。”自知之明她还是多少有点的。
“……”白无泱觉得这辈子遇见的事儿都没有这一天发生的新鲜,他抬了抬眼皮,“不明目张胆的跟着是什么意思?”
“偷偷的跟着啊!”
……乖,真诚实!他说:“偷偷的跟着也是跟着。”
“都不喜欢?”狐魄儿笑意不再,满眼的小星星都跟着黯淡了下去,瞬间失落异常,且不是一点半点。
他咬了咬唇,心又软了一下,不管这副伤心的德行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是演的比真的还要再真几分,只要她不再爽快的自己给自己拆台,他就会一直信下去。
白无泱有些愧疚的小心翼翼的问:“你好像是很在意我是不是喜欢你做的每件事情?”
“如若做了令你厌弃的事情、”狐魄儿回答的伤心至极,落寞不减分毫,“我便是追悔莫及了,定当小心才是。”
这难过的小表情……至少……看着……不假。
更的是他还竟莫名的看着有些心疼?
白无泱闭了闭眼,在心中狠狠的咒骂了一句自己,遂道:“算了,愿意跟便跟着吧,不知姑娘怎样称呼?”
她忽然抬起头,那双黯淡的眸子又亮了起来,得意二字都已经明目张胆的写在了脸上。
白无泱觉得心口好像被刀子反复刺了好几下的难受,他还没从难受中反应过来,便听见她高高兴兴的道:“狐魄儿!”
果然是装的!
白无泱想了一会儿,学着她说话的口气问道:“胡说的胡,落魄的魄吗?”
狐魄儿摇摇头,认真的解释着:“狐狸精的狐,天地之气魄的魄!”
狐狸精的狐?
白无泱还真是觉得自己太客气了,这不解释还好,一旦听到解释总觉的这两个字怎么都搭不上边。
狐魄儿看了看他的情再次解释道:“我有一魄非比寻常,故而名曰魄儿。”
白无泱勾唇笑笑,“狐狸精的狐?不知你和狐狸究竟是何渊源?”
“渊源啊?渊源倒是颇深,我……不是我,我的老祖宗本是无影无形之物,遇一仙人,得他度化,一巴掌将其拍成了一只野狐,从此我们就…………”她不知如何说下去了,抬眸怔愣的看向白无泱。
“你非人类?”白无泱无甚在意的看着她说。
狐魄儿眼睛眨了眨便又垂下了,手微微用力抓皱了自己的衣角。
他抿了抿唇、看向了火光,“我叫无尘,以后叫我无尘便好。”
“无尘?是生而无尘还是此去绝尘?”她说,“好个俗气,站在大街上大吼一声,估计就能跑出来一大堆,可有俗家名字?”
他看她一眼,忽而笑了,“白无泱。”
狐魄儿皱了皱眉点评道:“比那个无尘强不了多少,叫你小师父可好?”
白无泱微微一愣,“小师父?”他想了想又道:“也好。”
他说:“看你一会儿开心一会儿胆怯的,你可是怕我?”
“怕你不理我。”
这就有些答非所问了!
白无泱觉得自己适应能力也挺强的,这么能打岔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他说:“我以为你会说怕我抓了你呢,你可知我一道士,心中的执念是什么?”那一双懵懂的双眼,每次对上,都会让白无泱的心随之一颤,遂又不经意的看向他处自顾自的道:“降妖除魔!”
“我亦妖亦魔。”狐魄儿看着他认真的说。
“你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吗?”他笑意渐浓,“好大的狐胆!”
他亦是没想到她会承认的这么爽快。
“无需,是杀是剐你随意。”狐魄儿对待他的认真模样,可是从未参假。
四目相对良久,无泱还是最先放弃了僵持,他说:“看来,还真是应该把你带在身边更加妥当,听话便先留着,为祸便一刀剐了。”
他又看向了狐魄儿的眼睛,想要再狠戾一点,可当那双眼睛就这样坦坦荡荡的看着他时,他又发现自己狠戾不起来了,这可不是对待妖精应该有的反应。
他还没想好怎样说点狠话,她却忽然笑道,“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没事儿,哪一天我闯下大祸了,千刀万剐都可以,只要你开心就行。”
白无泱听后,挑了挑眉笑道,“你很宠我啊?”
一言一行,白无泱又不是傻子,她那满眼的宠溺和小心翼翼,就差再说上一句,来杀我呀,刀我都已经替你磨好了,等着,我拿给你吧。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被一个姑娘这么宠着,他还真是很不习惯。
“哦,是啊,”她说:“习惯了吧。”
啧、真坦荡!也不知道谁给养成的习惯。
仅此一日相处,白无泱的心便不似从前了,看似她随意的一句话,都能将他搅的心不宁无法入定。
他缓缓的睁开眼,看着狐魄儿靠在树边熟睡的样子,还挺乖巧,姜太公钓鱼非鱼,她亦是钓鱼非鱼,还真真的叫做愿者上钩啊!
他兀自的叹了口气,竟有种自己真的变成了鱼的样子等着她来钓呢,他微微低头,从怀里拿出了乾坤镜,轻轻一晃,镜中一只九尾白狐,睡的不稳,小小的身子,不断的颤抖,他皱了皱眉,抬头望去,她却是抖的厉害,眉头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