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萝飞快小跑到牢门前,隔着木栏看他:“哥哥,你——”
她想问“你怎么样”,但显而易见地,现在的霍诀绝对称不上好。
“地牢应当不会让人进来……你偷偷溜进来的?”
霍诀压低嗓音:“莫要来这种地方,我如今身份不做好,倘若你也被拉扯进来,那就糟糕了。”
他顿了顿,想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念及自己满手血污,终是没有动作,露出一个强撑的微笑:“不用担心我。你看,我如今能说话能动,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不过多久,这件事定能水落石出。”
骗人。
明明他的衣服被血染得通红,识也微弱得可怜,想来琅霄君下手极狠,没留一丝情面。
而偏偏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想着安慰她。
这种感觉心疼又无助,秦萝徒劳张张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另一边的秦楼亦是沉默。
心魔由他的记忆所化,无论秦萝怎样去做,都不可能改变结局。
这段时期的背景,是琅霄君重伤霍诀,并把留影石公之于众。
阵法的痕迹被他清除一空,从此以后,霍诀成了杀人不眨眼、利欲熏心的魔头,在幽明山中屠杀数人,多亏琅霄君挺身而出,将其制服。
秦楼微微阖眼,前世的记忆一幕幕闪现。
这件事震动大半个修真界,霍诀也被关入仙盟地牢。
当年他从未见过阵法,猜不透宋阙的真实意图,因此只能一遍遍辩解,是宋阙觊觎龙骨,设计害死了同行的所有修士。
可宋家哪会缺一根龙的骨头。
这个理由无法成立,只得到一声声不屑的冷冷嗤笑。加之他入邪的画面被一一记录,对于大多修士而言,真相究竟如何,已经无需多想。
念及此处,秦楼轻轻动了动指尖。
霍妩曾买通狱卒,偷偷进入地牢看望过他。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受到霍诀多年以来的照拂,对兄长心存恻隐,带去一些疗伤的膏药,然而没说几句话,宋阙很快出现。
然后……便是他再一次操纵邪法,调动残存于霍诀骨血之中的邪气,让他在亲妹妹面前发了狂。
这一幕被随之而来的诸多修士所见,如此一来,众目睽睽之下,霍诀就当真成了个无法无天的狂徒。
有人想要杀他报仇,也有人念及他曾经的功绩,提出废他修为、放逐荒野。
没人愿意信他,霍妩虽有犹豫,在爹娘的一番训斥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低头,一言不发。
哪怕她不愿承认,可在铁证如山面前,还是不得不去相信,哥哥已经成了个杀人如麻的恶徒。
如果站在他这一边,无疑会被当作霍诀同伙,就算不被逐出家族,也会时时刻刻遭受闲言碎语。
心魔幻境中,事态发展与他的回忆慢慢重合。
宋阙在不久之后踱步前来,秦萝心生警惕,挡在他与霍诀中间。
而霍诀体内的邪气被瞬间催发,身侧黑雾滚滚如潮,不过顷刻,便将牢门轰然冲破,杀气直逼宋阙。
也恰是这个时机,与宋阙一并前来的修士们纷纷赶到。
刹那间灵力四起,为镇压恶徒,各门各派的法诀逐一现出。
霍诀失了智,只知奋力相搏,然而十几岁的少年怎会是他们对手。
“你怎么在这里!”
霍家夫人将秦萝一把拉开,低声呵斥:“进入地牢是大罪,更何况还是见他!”
这不像是一个娘亲会对子女说出的话,秦萝听得错愕,露出怔忪的色。
秦楼却是面色寻常。
霍诀和霍妩是亲生兄妹,娘亲在多年前的意外中不幸身亡,如今这个霍夫人,是霍家家主的续弦。
对于娘亲的关爱,兄妹两人从未体会过太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霍诀对霍妩格外好。
至于他们的那个爹,一心扑在修炼与宗族世家上,整天整夜想着的,都是如何让霍家更强更大。
“霍小姐,知道你和哥哥关系亲近,可如今他犯下这般大错……”
秦萝身后,不知是谁道了句:“你执意前来,不会是为了偷偷把他救走吧。”
“胡说!我女儿身正不怕影子斜,怎会生出这种心思!”
她身侧的男人不悦扬声,端的是满脸正气:“她不过出于兄妹情谊,想来劝霍诀迷途知返——霍妩,你说是不是?”
霍夫人亦道:“就是就是!你可不要乱说话,坏了我们霍家的名声!”
此言一出,当即有几人轻笑出声。
霍诀的丑事已经传遍天南海北,霍家出了这种人,怎么可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名声早就大不如从前。
眼前这一男一女,应该就是霍诀和霍妩的爹爹娘亲。
可他们给人的感觉,既不像她温温柔柔的妈妈,也和秦止江逢月有很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