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至此刻,饶是秦止也怔然一愣。
一瞬寒芒起,凛凛锋芒生。
夏见星出剑的速度有如疾风,伴随第一道莹光显形,很快又有另一缕光点出现。
寒芒若星点,于半空勾连出浑然一体的轮廓,旋即是第三点、第四点——
不过转眼之间,一簇簇光点逐一点亮,虽不及骄阳灼目,却团团簇簇轰然爆开,聚作围杀之势,将夏乾的杀意包裹其中!
须臾的星河流影,朝阳恢宏。
秦萝被光芒刺得闭上双眼,再睁开眼,对决已经到了尽头。
这是毫不出人意料的局面,夏乾执剑而立,剑尖直刺少女心口,逼出一缕猩红血渍;夏见星只堪堪够到他的胳膊,潜渊嗡鸣,映着几缕残存的寒光。
“终于结束了。”
针落可闻的秘境之外,有人压低声音:“不过夏见星用的剑法其实不赖,只差一点,或许就能——”
他话没说完,兀地一顿。
不远处执剑的男人面无表情,虽然赢下这一局,却并未开口出声。
自他靠近心口的肋骨处,倏地破开一道浅浅裂痕。
一滴血自细痕滴落,于锦衣留下垂直滚落的痕迹,簌簌风起,唯有长剑嗡然如龙鸣。
夏乾轻敌,只用了必杀的一剑,并未有丝毫防备之意,而在那些团团簇簇的星光里,其中一道划过了他身体。
甚至是距离心口极近的地方,倘若夏见星的修为与经验同他相似,这一战当真不知谁胜谁负。
没有任何人能猜出这个结局,正如远空暗淡,不会有人在意星星点点的渺小星色。
然而哪怕是看似微小的星辰,凝结而起之际,亦能与日争辉,势不可挡。
“我——”
少女握紧剑柄,喉间一哽,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我从来都不比你差。”
她说:“你看不起我,鄙夷我,觉得我注定低人一等、一事无成。但我可以做得比你更好,修为比你更强,今日不行,那便等到明年,明年不行,还有日后更远更长的十年百年,总有一天,我能让你败于剑下。”
这是孩子气的赌气之语,不少人偷偷望向夏乾,知晓他定会暴怒如雷。
而事实的确如此,男人收剑转身,眉眼之间尽是忿忿的戾气。
“你说要离开夏家,明日便把东西拿走。”
夏乾冷声:“不要妄图继续修炼夏家心法,今后若有大难,也不要哭着回来求我。”
夏见星拭去唇角血迹,被方才浩浩荡荡的攻势压得剧痛难忍,闻言垂下眼睫,恍惚之时,忽然又听他道:“二十年。”
她茫然抬头,望见男人挺拔的脊背。
“二十年之后,你的剑法应能大致成熟。届时再来夏家寻我,我们二人堂堂正正比试一番。”
夏乾沉声,听不出话里的情绪:“记得你今日的言语,莫要让我看笑话。”
手里的潜渊剑轻轻一颤,夏见星五指用力,深吸一口气。
“好。”
她说:“二十年后见。”
天书的幻境被破开后,秘境里便只剩下当年御龙城的断井颓垣。
水镜仍在诚实倒映着内里的景象,身形半透明的女孩抬眸而望,眼中晦暗不明。
“在看御龙城?”
夏见星踱步靠近,低声轻叹:“如今已是一片废墟了啊。”
聂扶荷一动不动,听她继续说:“你醉心于书画,对城主之位不感兴趣,之所以把御龙城变成浑然颠倒的模样,是想让城中女子过得好些吧。”
夏见星笑了笑,声线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其实那样并不好,对不对?”
“无论哪一方拥有凌驾性的地位,都只会滋生不公。正如男子们的自傲自大一样,哪怕为尊的换成了女人,也没办法改变一个事实。”
夏见星道:“只有怯懦无能的恶人才会自认高人一等,他们心中绝对的自傲,源于浅薄的无知。”
聂扶荷眨眼与她对视,褪去幻境中的“少城主”身份,真实的她安静而纤细,腼腆不爱见人。
“修士的寿命很长,九州虽辽阔无垠,你和那人却也有可能重新遇上。不过啊,千百年前的约定,好像有些太远了。”
怀抱长剑的少女咧嘴对她笑笑,鬓边碎发被微风扬起,有点点碎光从太阳上落下,坠入她眼中:“你居于潜渊之中,我们正巧同行。九州那么大,你一定会喜欢,不妨从今日起,便随我一同去看看罢——我很讲信用,不会食言的。”
阳光晕开,点点散在眼眸,聂扶荷无言看着她,半晌点头。
像夜里的星星一样,她想。
“如今少年英才辈出,实乃我辈幸事。”
另一边的巍巍山石下,断天子与秦止并肩而立,乐呵呵喝了口酒:“夏见星早已锋芒毕露,今日最叫人吃惊的,当属你那宝贝女儿。”
秦止本是绷着一张脸,听见后一句话,嘴角不受控制扬起向上的弧度。
秦萝正与江逢月和几个伙伴在一起,从问春风里召唤出龙的灵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