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到知青宿舍的时候,东边果然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天色亮了起来,许建安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坚定的笑意。
知青们还在美梦中酣睡着,甚至可以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唯有白素的宿舍门口很安静,静的没有一丝的声响。墨绿色的窗帘遮住了房间里的一切,许建安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她离自己很近。
那种莫名的心跳加速的感觉又从胸口传来,许建安飞快的把拐杖放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25章 坐着红旗轿车来的,往牛……
早上季兰英起来洗漱的时候,就看见了靠在窗台上的拐杖。
“素素,这儿有根拐杖?”季兰英把拐杖拿到房里,脸上带着几分疑惑道:“谁一大早送来的,我们咋没听见声响呢?也不说一声。”
白素正耷拉着一条伤腿,弯腰铺床,听见季兰英的话,就转过了身去,正好瞧见了季兰英递过来的拐杖。
那拐杖刷得干干净净的,上头连一丝的木刺也没有,虽然不是新的,但保养的很好,用起来应该比新的更顺手,白素就伸手接过了那拐杖,夹在手臂下试了试,竟然连高度也差不多。
季兰英看着白素拄着拐杖在房里走了两圈,还是一脸疑惑道:“这可真是了怪了,你说这是谁送来的呢?”
还能有谁呢?昨天知道白素的腿打了石膏的,总共也就知青宿舍的这些人,可这些人谁能一晚上变出一根拐杖来呢?
但除了这些人,知道白素受伤的,也就只有许建安了……
白素脸上微微发热,把拐杖放在一旁,仍旧弯腰整理床铺,嘴上却道:“管他是谁呢,他给我用我就用着呗。”
季兰英见白素这么说,一时越发好了起来,只上前道:“你以前可从来不是这样的,谁要是不留名在你跟前献殷情,你可从来都不接受的。”季兰英吃准了白素知道,就故意拉着她的袖子道:“快告诉我是谁!快说……”
白素被季兰英这么一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转头问她道:“那我以前是怎样的?”
“你以前啊……”季兰英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笑着道:“我给你学学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她说着,只仰着脖子,脸上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冷冷道:“这是谁的东西,不拿走我可就扔了。”季兰英说完,整个人就不可遏制的笑了起来。
白素都被她给逗乐了,可笑过之后,又忍不住有一丝丝的感叹,原来前世的自己,竟是这样的一个人。可人何尝又不是如此,若不是经历了社会的洗礼,又怎能变的圆融通透,做更好的自己呢。
“我告诉你是谁,你可不能告诉别人。”白素见季兰英还没笑完,只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人果然就停住了笑,一脸好的抬头看着她。
白素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只坐下来慢慢道:“你自己想想也能想到,昨天除了许同志,也没别人知道我腿这样的,我猜应该是他送来的吧。”
季兰英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皱起眉心道:“那他为什么要偷偷放在门口……?”她的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想明白了,只低下头道:“没想到这许建安看上去人高马大的,却还是一个细心的人,还知道要避嫌。”
她顿了一下,忽然惊讶道:“他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白素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她心里虽然有这么一丝念想,可总觉得许建安这个人太慢热了,也许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出于感激,她自己还没想清楚,就听季兰英道:“应该不会吧?欧阳天喜欢你我都觉得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这许建安……不行……”
“许建安为什么不行?我看他人品比欧阳天好多了。”白素只脱口而出道。
季兰英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见白素脸上闪过些许的尴尬,这才恍然皱眉道:“不会吧?你看上了许建安……素素你?”
“哪……哪有?”白素越发就紧张了几分,结巴了两声,只拉着季兰英的胳膊道:“一大早的,你不去洗漱,在我床上坐着做什么?”
季兰英这才想起来白素是有洁癖的,她的床平常是不让人坐的,这会子她还没铺上毯子,她就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可不又遭她嫌弃了。
“哎哎哎,我起来,我这就起来。”季兰英急忙就站了起来,一溜烟往门外去了。
白素把垫在床沿上的毯子铺好了,只缓缓的坐了下来,手指抚过放在一旁的拐杖,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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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天在外头躲了两天,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彩,几个知青凑在一起笑话他,其中也不乏说到了白素,白素向来不喜欢听这些八卦,她腿脚不方便,就待在宿舍养伤,这些都是季兰英告诉她的。
这日季兰英从外面回来,只急匆匆的跑到宿舍,对她道:“素素,队里来了好些人,是坐着红旗轿车来的,往牛棚那边去了。”
这年头能坐上红旗轿车的,怎么说也是县里的干部了,还都往牛棚那边跑,这就让白素有些紧张了,她急忙就放下了书,拄着拐杖出门,果然看见堤坝的那一头停着两辆车,一辆是绿皮吉普、一辆是黑色的红旗。
白素转头问季兰英道:“你知道他们去牛棚那做什么吗?”
牛棚建在半山腰上,汽车开不过去,司机就把车停在了堤坝上,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过去,白素只依稀看见,为首的一个穿着中山装,看起来五十来岁的样子。
“不知道。”季兰英摇摇头:“我看见他们来就就忙告诉你了,你姑父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白素拧着眉心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心里却焦急得很,看这阵势,倒像是有什么大事。
她在宿舍门口站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见那一群人从谢崇的牛棚里出来了,谢崇也跟着走了一程,一直把他们送到了村口的堤坝上,看着他们开车离去,他才跟着方才一起作陪的张家父子往回走。
张建设这时候还有些懵,偷偷的看了一眼走在两人跟前的谢崇,只凑到他老子身边小声道:“爸,你说这谢……谢工是什么来头,连县长都亲自来见他,他这么能耐,咋还能让他在咱队里住牛棚呢?”
张国庆恨恨的瞪了他儿子一眼,脸上色冷冷的,等谢崇走远了点,这才道:“你懂什么,你不知道谢工家里从前是资本家吗?要没那么多钱,能供出这么一个喝过洋墨水的大学教授吗?”
“那他现在也住牛棚了,可见书读多了,也未必有用。”张建设只随口道。
张国庆瞧见他那样子,只一巴掌就拍在他的脑门上,恨铁不成钢道:“他要是没读书,县长能来见他,你没瞧见他给县长的那东西,上面鬼画符似的,咱都看不懂,县长看得可乐呵了。”
“那是啥呀?”张建设追问道。
“图纸……水库的图纸!”张建设一边说着,一边又觉得自己这儿子不争气,又狠狠的捶了他一下,竖着眉心道:“读书咋就没用了,要读书没用,那欧阳天能使那坏心眼,骗到你妹子头上?”
“我这不是把欧阳天给教训了一顿了吗?”提到这件事情,张建设还觉得很骄傲,一脸自豪道:“敢欺负我妹子,我让他在咱长桥公社都混不下去。”
谢崇是走过了堤坝,才看见白素站在门口的,他见到她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一时有些惊讶。但身后还跟着张国庆父子,他便没有跟白素打招呼,只低着头一路往前走。
倒是张建设经过宿舍门口的时候,看了白素一眼,那张麦色的脸顿时就热了起来,他教训欧阳天的时候,有一半的拳头是为了他妹子,还有一半……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像白素这样的女孩子,欧阳天居然还能背着她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天理不容。
他一这么想,这拳头就落得更快了,一不留,欧阳天就被他打成了猪头了。
张国庆看见白素,只关切道:“白素同志腿受伤了啊?”
白素便开口道:“只是扭伤了,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能参加劳动,谢谢张队长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