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夸,赤崎警官心里想着,皱起了眉,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怎么惨了?”
这个人接着说:“大女儿被洪水冲走,那真是个怪的冬天,下了一场大暴雨。这家的女人本来就生着病,得知大女儿死后,第二天就跟着去了,都是命,都是命。当年镇上的小报还报道过。”
“哪个事?”赤崎警官追问,“你说的是瓦斯爆炸的事,还是他女儿被洪水冲走?”
“说的是在汾城煤矿倒塌的事,据说汾城的政府打电报给我们这边,当年有记者来采访过。”
虽然很含糊,但赤崎警官也慢慢想起来,这起远在他乡的爆炸案,沸沸扬扬传了一阵子,还是有点轰动的。那一年冬天的大暴雨来得怪,多年过去,村民们都还有印象。
一九八六年十一月底的事,赤崎警官点了一根烟,那是妻子的预产期,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镇上没有媒体,村民所谓的记者采访,应该就是通讯员。
“你们谁家里还有那份报纸?”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问了,果然没有谁存了这份报纸。人很善忘,是啊,哪里的人们不善忘呢?十七组的易君,也没有几个人能说得出来他的事情,要不是今天重新来调查王林生的案子,谁会想起十年前惨死的易东博,还有他的妻儿,还有那场冬日里的暴雨呢?
“听你们的意思,易东博应该还有其他的孩子?”炜遇似乎看懂了师父的情绪,追问道。
众人又是摇头,没有人知道孩子的去向,但有人提到易东博的小女儿被送去了镇上的儿童福利院,正是王林生当副院长的那家。
“她还有哥哥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人群里又有人说。
炜遇和赤崎警官对视了一眼,这一大家人啊,听上去确实很惨,很短的时间内,家毁人散。
“是哥哥大还是姐姐大?”炜遇问。
“姐姐最大,哥哥排行老二,也是差不多时间吧,走丢了,再没回来过。那个最小的孩子,我们都以为她有了个好去处,没想到连儿童福利院也倒闭了,孩子的命真苦,这一家人的命都苦。”人群附和着,摇着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色,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
赤崎警官隐约想起了什么,但他也不确定,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痛苦的模样,在暴雨中向他求助,那年冬日的大暴雨真实地存在过,小女孩也真实地存在过。这个画面快速闪过,仿佛突然从年月的深渊里被唤醒。
后面的事,村民们也基本不知晓了,警官走了好一会儿,围观的人群还没散去。王林生房子上的青瓦几近全部碎裂,屋内早已被侵蚀了,像这些岁月,千疮百孔。
赤崎警官带着炜遇返回了镇上,找了家小店复印了照片,他去档案室归还原件,顺便看看还有没有遗漏什么蛛丝马迹,炜遇则去通讯社,都在同一栋楼里。
很快,炜遇就回来了。
“有什么收获?”
“不算有什么收获,通讯社也每四年会清空一次,目前只能查到近四年的报道,只有大事才会记录在镇上的大事记里。所以,儿童福利院关门,与县福利院合并,都有记载。但也有新的信息,之前被提到过,新闻里写着,王林生涉及贿赂,也就是说,副院长一职,很有可能是花钱买的,暗箱操作。”
“王林生任职时没有人怀疑他,一是他有高中学历,这可能是一个很高的门槛,直到事情爆发后才被人揭发,案件后续怎么处理有报道吗?”
炜遇摇摇头:“不在大事件记录里。”
“跟我想的差不多,可能也确实没有后续的报道。十三年前,在镇上成立儿童福利院,条件本身就不成熟,又是借助的外力,很容易出事。跟县城里的合并,对孩子们来说,应该是件好事。”赤崎警官扫了炜遇一眼,继续说,“你觉得,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师父面前不敢妄言。”
“你小子倒客气上了,直接说吧。”
“十七组还是要去一趟,君叔的老相好那里也要去走一趟,得先落实下一九八六年易君叔是否跟王林生一起外出过,瓦斯爆炸案也许就是他们一起务工时的事。其次,还得去一趟县里的儿童福利院,要找到那份被送去县儿童福利院的孩子名单。这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人物——易东博,他有一个女儿被送去了福利院,从这些信息看来,得摸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了炜遇一番分析,赤崎警官甚是欣慰,能有一个得力的助手,虽然只是个实习生,也很难得。
“你的实习期还有多久?”
“还得有两个多月吧。”
“有点伤感啊。”
“师父,我跟着你学了不少。”
“走吧。”
本来赤崎警官想立刻去县城,但估计等他们到了,福利院也早下班了,只能打道回府。案情虽有点眉目,却也迷雾重重。他在车上忧心忡忡地又点了一根烟,开着窗弹着烟灰,一九八六年冬日的暴雨反复在他的眼前出现,那个感觉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他仿佛又听到一个小女孩在雨中哭着向他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