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怨恨着谢行之, 怨恨着皇宫,怨恨着盛京,怨恨着这里的一切。
可她又极其懦弱,这些年的大义也好,礼法也罢,将她的灵魂束缚压抑,她下不去手,她杀不了谢行之,也不能杀谢行之。
她的恨与所有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她的恨伤害不到任何人,只是逼疯了自己。
直到父亲的遗书到来,她才意识到,她所谓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保护谢行之也好,死守着皇后之位不放也罢,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国家,是为了实现父亲一生的夙愿,也是为了践行她自己的信仰。
她喜欢这个国家,这里生她养她,这里的山水大漠是她最熟悉最热爱的,她从这里长大,她的骨子里就带着这里的风情与热烈。
纵然这个王朝待她不好,辜负了她。可这里的江山河川、大漠风沙不曾辜负她。
她依旧是天幕的儿女,今日她要守护她的家。
霍长君抵达北幕城的时候,战火才刚刚停止,烽烟未散,尸横遍野,寸草不生。
北幕的兵将早就所剩无几,个个都面无人色,血迹斑斑,他们互相搀扶着依靠在城墙之上,包扎治伤,整个精状态都是麻木的。
他们像是万千个霍成山,在不断地支撑着坚持着,就像是靠着死亡前的最后一口气吊着命,明明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可是精依旧永存。
霍长君的眼眶泛红,她的故土,她的家园正在被敌国侵略,可她在做什么?她在耽溺于情爱,她在为了谢行之要死要活,甚至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有人眼尖瞧见霍长君来了,见她身上着的是老将军的旧服饰,顿时有些不敢确认,“你是……长君?”
霍长君看见那个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的男子,眼眶湿润,“刘叔,是我。”
刘叔是跟了霍成山好些年的副将,小时候还抱过霍长君呢,和霍家关系密切,后来被派到北幕城做主将,这么些年,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就少了。
但当年霍长君出嫁的时候,他可是特地从北幕赶过来送嫁的。
“真的是你!”刘叔激动得抓住霍长君的手臂,他道,“要不是你穿着老将军的衣服,拿着长风剑,我还真的认不出了呢,真是有你父亲的风采啊。”
他也红了眼,忍不住道:“是我对不住你,没能护住老将军。”
“刘叔……”两人在城墙边痛哭流涕。
可还不等二人再有更多的叙旧,燕军又是一道震天响的炮火声轰翻了摇摇欲坠的城墙。
第44章 只为求生 北幕城战火连天,霍长君等人……
北幕城战火连天, 霍长君等人只能苦守。可偏偏这回的燕军不仅仅有更好的利刃,连炮火的射程都比从前更远几分,耳边炮火雷鸣, 声声入耳,响彻云霄。
刘将军来不及与霍长君多说,在护下她之后立马组织人反攻。
躲过一波波炮火之后,便是冷兵器的厮杀。
天边的晚霞映射着, 苍茫的大地上一片橙红。耳边只有刀剑厮杀、血肉横飞的声音, 霍长君的人加入其中,长风剑气势如虹,舞动起来凌厉刚硬,这样的过往是她最熟悉最习惯的生活。
刀剑上舔血才是她本该有的生活。
鲜血流遍大地,尸体堆积如山, 霍长君脸上溅了鲜红的血迹, 早已分不清敌军我军的鲜血,只是那血滚烫温热得让人呼吸都带着疼痛的感觉。
夕阳西下, 鲜血印染, 北幕的城墙残缺不堪却迟迟未被攻破, 那一道道奋力杀敌的身影在城墙上屹立坚—挺,这是每一个战士们用鲜血建筑的长城。
这上面的每一道划痕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这上面每一滴鲜血都是一道新鲜的伤痕,没有例外,只有更沉重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悲惨战事。
这一场战争直到所有人都精疲力尽, 天边夕阳彻底落下之后, 燕军才退去。
夕阳落下后,明月还暗淡无光,夜色茫茫, 瞧不清人的身影。
战士们渐渐将烽火点上,火光明亮。
刘将军撑着缺了口的残剑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倚靠着墙壁缓缓坐下,他疲累了一天,身上小伤无数,加诸在一起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
“将军!”旁边有士兵瞧见了他的异样,忙惊呼,并叫军医过来诊治。
霍长君见状,踢翻自己脚下的一具敌军尸体,然后赶忙跨步到刘叔身旁,焦急道:“刘叔,你没事吧。”
刘将军勉强摇摇头,摆手道:“无碍,就是老了,体力不支了。”
他脸上苍白,体力不济,瞧着就不像身体状况良好的样子。霍长君免不得担忧,却听他先转移话题道,“你没事吧?”
霍长君摇摇头,手一摸,脸上的血都是别人的,她倒是没受什么大伤。
“那便好。”刘将军笑道,“没想到,你离家多年,这身武艺倒是不曾落下。”
霍长君也笑了笑,“刘叔说笑了。”
她武艺退没退步,她自己还能不清楚,这十年便是不曾退步,也毫无精进。武功这种熟能生巧的技艺便如攀登,总在原地踏步便是最大的退步,而身在其中之人还浑然不觉,如此迟早有一天会被其他人迎头赶上。
军医给刘叔治病之后,便将人抬回了帐篷里。
霍长君便指挥着其他人打扫战场,收拾残局,她拿着长风剑四处走走,到处巡视了解这里,就像是父亲陪伴着她继续守护这片土地一样。
不远处走来一个身形略高的男子,长得便魁梧健壮,手臂上缠着绷带,他一开口便是带着其他地方口音的官话,“你就是那个、那个女娃娃?”
他盯着霍长君左瞧右瞧,上下打量了她之后,才不情不愿地确认道:“真是个女娃娃。”
霍长君挑了挑眉,对他的打量并未生气,道:“你是?”
瞧他的服饰至少也是个副将,想来应该是刘叔身边的亲信。
那男子一激动便拍了拍胸膛,谁知用的恰是自己受伤了的手,顿时脸部都疼得扭曲变形了,赶紧放下手,高声道:“我叫刘勇,是个副将,一直跟在干爹身边,哦,我干爹就是你方才叫叔的那个人,他叫我来带你转转,熟悉熟悉。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刘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