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让醒的时候,她又睡着了。
因为她刚来这里时每天都在睡,苏清让始终对她的睡眠时间有一些误解,或许对她的饮食也有些误解。
苏清让以为她要睡很久,小心翼翼的起床,盘算着去菜市场给她买什么水果。
苏清让洗漱好出门的时候,特意来看了她一眼,见她还在睡,又忧心忡忡的,她一直如此嗜睡,是不是得了抑郁症?
上次替她看情绪与躯体意象的心理医生倒是没说什么,还说她比想象中坚强很多很多。
只是她的意象里,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根巨大的木刺。
心理医生问她是谁握着那根木刺刺入她的心脏的时候,她哭的几乎昏死过去。
哭的身体发麻,主动清醒过来,十分排斥再次进入那个意象,也不愿让心理医生带她继续体验治疗。
体验课,苏清让也在。
心理医生直接问她,是不能在苏清让跟前说,还是谁都不能说。
晏秋心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哭着跟他解释:她谁也不能说,她不想说。
那根巨大的木刺穿破她的胸膛、透过她的肋骨,狠狠扎在心脏里,已经结痂了,她绕开那根木刺,九死一生,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
她没有力气再折返回去拔出那根木刺,刺入的时候她差点死,拔出后她有预感自己也活不长。
所以她拒绝了心理医生的后续治疗。
她自己知道那根木刺是什么,她已经不在意了,她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自洽,她可以带着那根木刺好好的活下去的。
她已经好好的活了七年了,不是吗?
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她在等着某一天那根木刺凭空消失。
心理医生确认她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愿后,告诉过度紧张的苏清让不要太担心她,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说服自己的,好在她没有轻生的念头。
每个人都活在平静的绝望里。
而她有求生的本能。
苏清让也不知道她心口的那根木刺代表着她成长时的哪件伤痛,这不耽误他爱她。
甚至更爱她。
无数人爱她完美的容颜,可他爱她斑驳受伤的灵魂。
就像是佛祖割肉喂鹰后流血的手臂伤口,也像是圣父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时遭受的鞭痕,或许也是凤凰涅槃前被漫天大火灼烧成灰烬的肉身。
向死而生。
周遭越黑,光便越亮。
她伤痕累累跋涉至今,却依旧拥有这世间最柔软的灵魂。
她不惜献祭自己,去成全别人。
她陪睡给傅春煊换资源,帮助春秋影业更快的转型资本。
她搭桥牵线推荐新人导演,还给了不怎么熟的他投资八百万,才有了今天的苏清让。
如果要给观音和圣母画上一张脸,苏清让一定会把晏秋心的眉眼仔细描上去。
他简直要为自己遇到这么美好的晏秋心,跪地叩谢明。
菜市场里他看到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妻,杜拉斯的《情人》的那段话像是开了播放循环,在他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
现在,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
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晏秋心,比起洁白无瑕如佛池莲花的你,我更爱现在备受摧残伤痕累累的你。
所以,你不必伤心,还有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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