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低头道:“我这几日心里乱得很,忙点好。”
宋云轻道:“你找什么,下来我来找,回去睡会儿吧,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杨婉听她这么说,靠在梯子上揉了揉眼睛。
“回去也睡不着。”
宋云轻道:“李鱼说,你和邓秉笔吵架了。”
“什么,他乱说。”
“我说也是,邓秉笔那样的人,怎么会和你吵架,不过说起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去见他啊。”
“哦。”
杨婉低头掩饰道:“娘娘这几日,身上不爽快。我们这里事情又忙。”
宋云轻叹了口气,“那个蒋婕妤,呵……都快把六局给掀了,这要是生了皇子,我看她连皇后都要不放在眼里了,我真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宠爱这样一个女人,难怪外头的老爷们,要奏立太子的事。”
杨婉点头不语。
宋轻云接着叹道:“听说……前日娘娘在养心殿被罚了跪。”
杨婉没有否认。
“嗯。”
“哎。”
宋轻云叹了一口气,陛下连体面都不肯给,昨日六宫全都知道了。延禧宫那边的宫人,私底下什么难听话都说出来了。”
杨婉没出声,她知道这是在敲打杨伦。
宁妃回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搂着易琅,轻声细语地给他讲话本故事,直到易琅睡着,她才让合玉和杨婉给她上药。
宋轻云见她沉默,以为她吃心,忙道: “好了好了,你赶紧下来回去睡觉吧,你这样杵着不说话,我生怕你一会儿晕了栽下来。
杨婉听从了宋云轻的话,下了梯子整好衣衫。
“那我回去了,晚些再过来。”
“去吧。”
——
杨婉走出尚仪局,没走几步就走到了司礼监的门口。
邓瑛正站在门前和郑月嘉说话。
他穿着秉笔太监的官服,人好像瘦了一些。
杨婉见他朝自己看过来,连忙转身朝后走,然而刚刚绕过一处转角,便看见邓瑛立在路尽处。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邓瑛走近杨婉,“后面是一条不设门的通水道,为了以防西面的殿宇走水设计修建的。”
杨婉抿了抿唇,“是你设计的吗?”
“对,十年前修的,后来护城河改建,我顺便拆了后面的墙,联通了你刚才走的那条道,不过,因为那条道上安放了四口吉祥缸,所以走的人不多。”
杨婉听完他的话,点头笑道:“我可真傻,在皇城里躲你,能躲到哪里去。”
邓瑛低头看着杨婉,她的脸被雪风吹得有些发红,她吸了吸鼻子,看向一边,“我现在有点不敢见你。”
“为什么。”
杨婉抿着唇,“因为做错了事,让你在易琅面前跪着,让你听到那些话……我还一句都没有说……我……”
她没说下去,邓瑛却一直等她彻底沉默下来以后,才轻声道:“我并不在乎。”
他说完,撑着膝盖稍稍蹲下来一些,虽然靠得不是很近,但杨婉还是感觉到了他温热的鼻息。
“其实你心里也知道,小殿下的话是对的吧。”
杨婉没有承认,“不对……”
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代表她自己的内心,还是代表后世更先进的文明说出的这两个字。
“对个鬼……”
邓瑛听了她的话,不禁笑了。
他松开撑在膝盖上的手,翻转过来,轻握成拳,伸向杨婉,这么一个动作令官袍的袖子自然垂落,露出他的手腕,上面有一圈淡淡的痕迹,是去年受刑前,在刑部牢中所伤。
“你看,这是镣铐的痕迹,还有我脚腕上的伤,都很难消了,虽然我一直在听你的话,好好地吃药,调理身子,但是效果并不大。我最初虽然不明白,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却要受这样的责罚,但是,我现在想要接受这些责罚,继续活下去。”
“你可以接受,我不可以。”
杨婉望着他的手腕,“怎么可以接受呢……”
“因为你啊。”
“什么……”
杨婉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