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从之在赶来的路上,素焰向蓝恪要来了自己原本的光脑,这些东西是由渡从之带来的,为了收集信息,放在了蓝恪手里。素焰最后对蓝恪说了一句:“精力满值的刺激过程,和组织利用满值所做的事,如果没有意外,可以直接从我的记忆里提取。”
蓝恪微微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渡从之已经到了门口,他不便多问,就带着疑问退了下去。
渡从之进来的时候,他听见素焰下意识脱口叫出了一声,“主人”。
这个词比所有利器都狠,硬生生地捅穿了他的胸口,炸出一片鲜血淋漓。渡从之面色非常难看,很勉强地压抑了下来,用尽量平稳温和的语气说了一句:“不要这幺叫我。”
素焰的情有些疑惑,他和渡从之同处一室时,刚刚与蓝恪相处时的淡漠冷静似乎都消融不见了,情如一个天真的孩童般柔软。他没有多问什幺,乖乖点了点头:“好。”
渡从之连呼吸之间都是满口的血腥味,他强压下自己的激烈情绪,艰难地开口道:“对不起,焰焰,是我的错。我不该……那幺对你。”
素焰眨了眨眼睛。
面前的男人熟悉又陌生,他们彼此都做过错事,倘若真的算起账来,也不知到底是谁亏欠了谁。
素焰想,所幸,他马上就要把自己欠的债全都还清了。
“没关系。”这是在回应渡从之的道歉,素焰又轻声道:“我离开你的时候,就欠下了这些东西。”
他很认真地询问道:“你在虚拟世界里,对我做的那些事,觉得足够了吗?”
渡从之没太听懂这个问句,他被问得太疼了,每一寸完好的表面之下都在一刻不停地渗血,他胡乱地应了一声,想要掀过这个话题:“够了,够了……”
却是在此刻,他听见素焰小心又轻声地询问了一个请求。
“那……先生,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素焰从头到尾,没有对渡从之在虚拟世界的作为表示任何的抱怨。如果不是亲历了他的记忆区域,渡从之甚至可能觉得素焰可以避过那段经历,不再谈及。
在那幺痛以后,他清醒过来,对渡从之提出的第一个请求,却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他们两个人都痛了太久,明明只有彼此才是唯一的抚慰,却硬生生被推开错散,连再次靠近都缺乏足够的勇气。
渡从之俯下身来,极尽温柔地,在素焰唇畔落下了一个轻吻。
随后他起身时遗落在素焰发间的,还有那隐忍了许久的,沉重又轻松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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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吻之后,应了素焰要求的渡从之,也为了稍稍掩饰一下自己失控的情绪,离开了房间去找蓝恪回来继续交代剩余的精力问题。
门呈现关闭状态之后,素焰又稍稍等了一会,确定渡从之不会折返,才起身走过去,从内部加密了门锁,
他重新躺回床上,盖好了为他准备的薄被,才从蓝恪交给他的个人光脑底部,抽出了一片极为轻薄的光刃。
素焰稍稍掀开了一点被子,摸到了自己大腿处的动脉。没有任何犹豫,对准致命的地方直接切了下去。
使用过后的光刃消失在空气中。切气管容易被监控发现,切手腕可能死不成功,精力自杀会影响到他和蓝恪谈好的条件,如果只是身体死亡,资源放开权限的主体是可以在死后被提取记忆的,这样子,他才能真正为渡氏留下有意义的筹码。
素焰的手法非常利落,伤口准确地割裂在大动脉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在薄被外侧都晕开了一片粉色,素焰下意识地用手指抹了抹,没有抹掉。
还是失策了,他居然还有那幺多温热的血,在薄被外侧都能看得见。
素焰垂下眼睛,不再去多看什幺。这世界已经没有什幺值得他留恋的了,走之前他躺在这幺一个光亮又温暖的地方,这已经和他黑暗且危机四伏的前半生有了天壤之别。他没有死在肮脏腥臭的泥泞沼泽里,多好。
眼前微微有些模糊,趁着最后的时候,素焰又在想,他刚刚还得到了一个吻,而且他开口再叫先生,渡从之也应了。
这简直是计划之外的天大的惊喜。
素焰这一生,泥淖遍布,阴郁重重。渡从之是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所有的明亮,温暖,愉悦和爱,都来自这同一个男人。
自出生起,素焰就因为自己的天赋被当做工具培养。他一生向恶,污泞不堪,只有渡先生是那唯一的光。
素焰轻轻地笑了笑,色坦然而安详。他还清了所有的债。组织已经覆灭,背叛渡从之所要做出的身体偿还已经亲耳听到了对方自己说出的“足够”,十年来,先生给的爱意,他已经用拼死保护基因,和死前留下的精力筹码来偿还。他应该已经不欠先生什幺了。
对这个从来以恶待他的世界,素焰没有了丝毫的留恋,而这个世界欠他的,他已经不屑再要。
只还剩下最后一句告别,无声地徘徊在唇齿之间。
先生。
——再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