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人来管,坟地属于宫外范畴,还是其次,最主要的原因,站在那坟地中间一身素衣的,是裴大人啊。
这群玄武门的守将就算被发配到这荒僻地方,远离宫廷内繁荣,也还不至于不抬眼,不认识裴谈裴大人。
宗霍案闻名宫内外,连皇后求情都没能保下来的宗楚客老来得子,这被宗楚客当日吐血咒骂的瘟之名,以及那出行必坐的蓝色软轿,他们只要打眼瞧一眼,就知道这位是裴大人。
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有人找晦气。
裴谈盯着侍从们动作,目光扫了一眼那两个不动如山的玄武门守将,这一门之隔就是宫内和宫外。
这么多具尸骨,也就宫里能容得下。
这时侍从手里的铁锹碰到了硬的东西,他立刻抬头:“大人,挖到了。”
裴谈抬脚走近:“打开看看是什么。”
两个侍从合力从挖开的土层中间,将那席子裹住的沉重尸体拖了上来。
顿时,一股沉重的气味飘来,却并非尸体的尸臭味。
侍从皱了一下眉:“这是……”
包裹的席子上面,似乎闪着一层什么,侍从用手摸了一下,放到鼻端问一问,申请惊愕。
“大人,似乎是火油。”
这具尸体埋得很深。而这里的其他尸体,都埋得很浅,所以才会有尸臭传来,只有这具用席子裹着的,埋得非常深。自然是刻意这么做的。
另一个侍从也肯定地说道:“看来是有人把火油浇在上面,想要烧掉,毁尸灭迹。”
那为什么却没有这么做?又埋到了地底下。
裴谈盯着草席,上面细心打的结都看进眼底,还有里面露出的那截头发。
侍从这时问道:“大人,打开吗?”
裴谈颔首:“打开。”
侍从立刻抽出腰间的刀,在席子上飞快两刀下去,席子完整的从中间劈开,露出里面的尸体。
侍从将尸体翻了过来,顿时,人人面露惊愕,裴谈盯着尸体的面容。
切掉尸体的头,本身就让人惊愕。与此相比明显的,是尸体的衣服,格外整齐干净。
而且这件衣服,若说别人不熟悉,但大理寺的这几位,可就再熟悉不过了。
侍从检查一番之后,更加惊愕不已,抬头看着裴谈:“大人,是……尚书府的衣服。”
尸体身上锦衣玉带,华服晃眼,腰上尚书府的玉封清清楚楚,说明此人不是什么奴婢,而是尚书府正经的主子。正经主子死在这,结合之前的事,这死者只有一种身份,就是前段时间被处以死刑的兵部尚书宗楚客的独子……宗霍。
宗霍被处以的是斩首之刑。侍从们顿时僵硬了。
这,这要真是那个宗霍,他们岂不是不仅害死了人,还在死后把他的墓穴都给挖了?
即便是森然的大理寺,两位侍从也深感后脑发麻起来。
裴谈这时依然淡淡的,说道:“把他衣袖掀开。”
侍从不解裴谈这样做的用意,但还是战战兢兢上前,慢慢把尸体的衣袖卷了起来。
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尸体的手臂上面,露出一片模糊的血肉,上面正是少了一块整皮。
裴谈将衣袖里那块人皮拿出来,慢慢对着手臂那里比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是尸体手臂上面,少掉的那块皮大小。
侍从又惊又怕:“大人?”
真是想不到,他们拿到的皮是已经被处死的宗霍的,又是谁把皮从宗霍身上割下来,再丢给裴谈?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之前自家大人和兵部尚书之间的剑拔弩张,因为裴谈把宗霍纵马伤人的案子,捅到了中宗面前,宗霍才不得不死。
因为这件事,兵部尚书宗楚客自然是恨透了裴谈,难道这块人皮,是专门用来报复裴谈的?
裴谈显然没有这么想,他蹲到了尸体的旁边,仔细查看着尸体的身上。
因为很显然被割下来的,只是这有图案的一块皮肤,尸体的其他地方,都还完好。
如果仅仅为了所谓报复他,为什么要选择割掉这一块?
“记得之前仵作说,这刺青有可能是惩罚奴隶的一种墨刑,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身为堂堂公子的宗霍,竟然会有这个在身上?”裴谈的贴身侍从问道。
裴谈这时视线也从尸体上收回来,半晌落到死者血肉模糊的面貌上说道:“又或许,死的不是宗霍?”
即便穿着宗霍的衣服,身量也和宗霍差不多,可是死者被毁坏殆尽的容貌,包括这一块疑云丛生的人皮,都有理由让裴谈怀疑,眼前这个被挖出来的人,早就不是死去的尚书公子,宗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