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时间,叶凝霜就将津州那边的人逐出叶家,从叶家各处进行清扫。叶家名下的铺面、田庄,沾染的河运、矿山,各处都传来消息。
叶凝霜开始清人了。如今她更聚集乡勇,要将入城的津州精锐给驱除。
安雪采没想到叶凝霜这么狠,狠得不像是她平时为人。刚成婚那会儿,叶凝霜处置了族兄,也不过赶出去了事。之后这族兄气不过,便引来外贼,将叶凝霜困住。那时候安雪采便觉得,叶凝霜终究是有妇人之仁,行事总是少了份男儿果决。
人群中方掌柜走出来,客客气气:“安姑爷,小姐请你一见,商谈撤走津州三百侍卫之事。”
安雪采流露出好笑之色,无奈摇头:“霜娘醋意也未免太大,不过是我昨日醉酒,和春娘胡闹了一晚,她居然发这么大脾气。”
这么说着,安雪采脸色渐渐严厉起来:“她都已经是珠姐儿的娘了,行事却还如此任性。召唤乡勇乃是河州大事,又岂能用于争风吃醋之上。为了家里的事,闹成这副模样,是她不懂事!”
言下之意,叶凝霜今日所为,乃是公器私用。
叶凝霜因为吃醋,故而失了庄重,出了个大丑。安雪采一番言语,是往这方便引导。
一番言语挑拨,他只盼周围之人认定是这终究是一件家事。这件事情根源,乃是叶凝霜吃醋。
周围众人一时无语,也掂量着安雪采言语中的真假,有人心中倒也生出狐疑。
今日阵仗是闹得大,可叶家小姐到底是怎样想的?
这几年叶凝霜鲜在人前露面,今日要与安雪采割裂,莫非真因为争风,不过是一桩葡萄架子倒了的吃醋勾当?
大家情绪酝酿得正浓,若真是如此,也不免有点儿不能接受。
安雪采却一派气定闲,他气度潇洒,唯独唇角流露一副无奈苦笑。
他这么一副姿态,无论说什么话,都是显得有底气的。那么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让人顿时生出一抹信任之感。
“诸位,今日这件事,乃是贱内不知轻重。抱歉,抱歉,散了吧。”
安雪采拱手作揖,如此说道。
在场一些乡勇脸色也有些动摇,若这只是一桩家事,他们这么掺和,也似有些不好。
要是叶凝霜当真只是盼望自家夫君知道回家,鸣钟聚兵也未免太过。就好似安雪采说的那般,叶凝霜确实不知轻重。
看来这叶家小姐虽然能干,可是面对男女之事,终究是有些糊涂的。
可正在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嗓音不觉响起:“安公子言重了!”
人群纷纷散开,只见叶凝霜轻轻跳下了马车。
雪花打在她披风跟发丝之上,她一双眸子却却很亮,瞧得安雪采也微微一怔。
叶凝霜沉声:“这些年,安公子和莲花教勾结。你我夫妻一场,今日此举,我也是迫不得已。诸位想来记得,七载之前,张雀儿攻打河州,杀我河州百姓。我们河州上下,又有多少青壮死于张雀之手。甚至那时我也被困小楼,险些不幸。诸位心中,想来是记得。之后张雀溃败,一路逃至莲花教,成为莲花教下属。安公子,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可你仍然是与莲花教结交!”
话语未落,一旁随行侍卫更证实叶凝霜的话:“不错,我追随姑爷身边,他最近每隔一两月,便会出入莲花教,且去得更加频繁了。”
那侍卫赵解虽跟了安雪采,却是河州人,现在更站在叶凝霜这一边爆料。
安雪采眉头一皱,只觉得叶凝霜言语充满了心机。
当初是张雀儿攻打河州在前,投靠莲花教在后。一开始河州老百姓也没将这桩风月之事和七年前的匪祸联系起来。如今被叶凝霜这么一提,他们心思当然不一样。
周围安静下来,安雪采喉头动动,缓缓说道:“霜娘,别闹!”
他已经滋生出一股怒意。
人心总是容易被煽动的。在安雪采看来,这些河州百姓都易被人蛊惑,被人利用。这大约便是所谓的乌合之众,安雪采从来看不上这些朴素的愤怒。这些易煽动的情绪,也不过是卑贱之人眼界局限所至。
这些蝼蚁之民没有他超越时代的见解,只会简单粗暴按照立场划分对错,当真可笑之极!
唐焦儿清丽脱俗的身影涌入了安雪采的脑海。
安雪采充满柔情的想,这个乱世,她是无辜的。
可这些话,自然无法与眼前这些河州乡勇明言。
他耳边也听到了一些惋惜的声音:“安公子,莲花教行事不端,你何必与他们结交?”
“不错,我听闻他们善使妖术,那唐焦儿更是个妖女,能剪纸化为活物。”
“我看你还是与他们断了,免得被其所害。”
安雪采却铁青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知晓此刻自己一松口,说出的话会传得满世界都是。
他不回答,周围的人眼渐渐失望。
有人更不免同情起叶凝霜来。当年也是因为叶家有族人跟贼匪勾结,里应外合,才使得叶凝霜被围小楼。大约因为如此,叶家小姐被搞出心理阴影了。
叶凝霜沉声:“安公子,你在津州与莲花教纠葛甚深,只怕想断也不能断了吧?”
安雪采蓦然抬头,冷冷的瞧着叶凝霜。叶凝霜懂什么?他纵然权衡利弊,可也不会跟莲花教权衡。莲花教不过是乡野狂徒,愚昧可笑,他迟早施展手段除之以为晋身之阶。可叶凝霜看不透这番布局,不懂自己算计。
叶凝霜深深呼吸一口气,她本来也不愿意搞得这么绝,可这似乎也由不得她。
别人眼里,自己和安雪采终究是夫妻。就好像安雪采刚才带的节奏一样。这件事情不能让安雪采说成家事,否则自己便再无立足之地。
然后叶凝霜就上了大杀器。
“安公子,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张和离书请你收下,从此再不相干。”
那大家就觉得,叶凝霜是真的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