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月色清明,偏生这片背阴的山岗黑漆漆的叫人心里发慌。
荒草疯长,有半人那么高,在冷风吹拂下簌簌摇动,像是藏了些冤魂厉鬼。脚踩在枯枝上,发出“嘎巴”一声响,吓得巫辞“嗷”的一声跳得飞起,本能的求生欲促使他扑向哪吒,连个衣角都没碰到,被无情弹开。
巫辞摸着撞到的鼻子,怨气深重,跟着哪吒继续往前。
他一个孤家寡人也就算了,哪吒屋里是有人的,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乱葬岗来发疯。
这鬼地方白日里都没人来,半夜里愈加阴森。
乌鸦扑棱棱地飞走,留下一地腐尸。
哪吒亮了火尖枪,抢上红缨燃着火,照亮了方寸之地。巫辞掩着鼻子,用脚翻看地上的席子。
楚楼的席子他见得不少,花花绿绿的,和葬在这里的穷苦人家用的大不相同,很是扎眼。
“是这个。”
他拧着眉毛打量了半天,才认出地上沾着泥土,散着恶臭的,就是楚楼昔日的花魁娘子。
这和他悼念的那个雅致婉约的二姐,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哪吒倒是面不改色,蹲下身来,仔细看了,又伸手停在尸体近处,手上金光闪过,按着规律流转,像是个什么印记一般。淡淡的幽光落在尸体的额头上,草席间闪过微光。
哪吒一把掀开草席,在尸体的小腿上见到了半个图案——另外半边的肉已经被啃没了。
露出的骨头泛着乌黑,几乎和墨色融为一体。
哪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可以称为尴尬的色,席子又被他盖了回去,裹得更严了。
那尸体竟是个赤裸裸的,什么都没穿。
巫辞已经扶着腰吐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温香暖玉一般的妙人,死得竟是这般的凄惨,死后也忒荒凉了些。
他原本不知便罢了,既然知道,一定得凑点钱给她买口薄棺,不能叫她这么被野狗糟蹋了。
哪吒起身便要回去,他走得飞快,快到巫辞几乎跟不上,像是杀气腾腾要回去取什么人的命。
巫辞胆战心惊一路快跑地跟着,一直到他的小破屋门口,哪吒才停了脚步:“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任何人,包括我大哥。”
“我知道,我明白,我保证死都不说。”
哪吒看了他一眼:“敢泄露半个字,你也别想活。”
巫辞一个激灵,他知道哪吒说的是真的,可楚楼里的花魁娘子,和他李府叁公子有什么关系。来不及思索,他一口应了下来,他还没活够。
哪吒转身要走,又想起来什么,掏了一枚金珠丢给他:“既然与你有旧,便厚葬了吧。别叫我大哥知道。”
巫辞接了沉甸甸的金珠,脑子里冒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哪吒什么时候喜欢带金在身上了。
直到哪吒不见人影了,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身的冷汗被夜风一吹,他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
楚楼里的花魁娘子,和李府有什么关系。
可不是有关系!
那花魁娘子,便是在去了将军府之后吊死的!
他的冷汗一层一层地渗出来。
将军府招待东伯侯的宴席是他安排的,就在上个月,听说席间姜侯爷看上了哪吒身边的美人,讨要不成还被哪吒打了,竟是真的吗。
那花魁娘子回来没几天就吊死了。
花魁娘子的尸身上有妖印,哪吒那位美人也是妖······
他吸了口冷气,没想到高门密辛这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