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察觉到布置好的聚灵阵遭遇敌袭,梨花满促装起行化作一道长虹,瞬息后出现在百里外。
黑袍人手擎金鸟,双方遥遥对视,素昧平生却有命定之感,蓄谋多日的战意如同解封的冰河滚滚奔流,两人不约而同拔剑,刹那间来往数十回合。
冱雪剑通体泛白,浩荡灵力中生机之意好似无穷无尽;而黑袍人掌青光小剑,锋芒犀利,招招刺向破绽。
梨花满越打越是心惊,对方剑术老道堪称碾压,虽然灵力薄弱……不,难道是在麻痹她?说不定寻到致命的破绽才会陡然发力。
叁道黑气从黑袍人袖口逸散,顿时凝聚成叁个血肉鬼头,张嘴腥气冲天,从叁个方向直扑向梨花满。而一旁盘旋的金鸟时刻关注战局,空中所衔火珠喷出灼人的真火,实力不输金丹初期。
在剑光袭来的瞬间鬼头发出惨叫,成团的血雨淅淅沥沥,杀机死气如同乌云蔽日,隐隐有盖过白光之势。
电光石火之间,梨花满罔顾真火之威斩杀叁只游魂鬼头,心中不免大惊,这等妖异自己平生未见!
金展有苦说不出,这丫头好像一只昂首挺胸、浑身是劲的壮实大鹅,不论点哪都是腱子肉一样,不仅不惧疼,血也像流不完似的。他是老了,且魂体虚弱不能凝聚太多灵力,难不成自己要再死一次?
这等想法一出,战意难免削弱。
梨花满无瑕顾及自己身上数道流血的伤口,尝试夺取生机,可老道毕竟是老道,敏锐地察觉到端倪,叫她难以得手。
谷中灵力快速消耗,主要归功于梨花满的聚灵阵。金展目露焦急,玉夫人布下的阵法内一旦灵力亏空,这座大阵就会以牺牲这些凡人的性命为代价,维持运转。
他不愿见到这样的惨剧,故而不愿消耗灵力,但梨花满毫无顾忌不说,用不到的还囤起来!
金鸟听从主人的号令双翼扇动,凝聚出人头大的火球掷向梨花满。伴随着轰轰的爆炸声,灵力相撞余波溢出百里之远,如同天生异象,却都被闪烁的聚灵阵一一拦下。
金展没想到她的聚灵阵兼具防御之力,面色一变道:“你不管这些百姓的死活了么!”
梨花满笑道:“归根结底,将他们困在这的是你。我尚且需要自救,怎能救得了他人?”
阵法的光芒竟似变作一张网,而非金展所以为的屏障,金鸟一时不察居然被勾住了乌爪。
金鸟狂乱地扑通,羽毛化作火焰迸射而出,爆炸声直冲九霄,纤细的阵纹在蛮力冲击下居然要破了!
“停下!”金展面色大变,他已经看出了阵法真正的目的!为何梨花满不慌不忙,哪怕聚灵阵要碎裂也全然不在意,只因她和玉夫人一样,把整个山谷又套了层阵法,源源不断地榨取灵力供自己使用。
而它在外力破坏之时,便和玉夫人的阵法同样,吞噬阵内的生灵以快速修补运转。
如此一来,她几乎能立于不败之地,而最可怕的是短短几天中,她布下了不止眼前这一个阵法!
金鸟听命不敢挣扎,被阵法上的雷霆穿透全身,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都是你算计好的?只要我舍得这些凡人,你的阵法就毫无用处!”
梨花满十分惊讶,笑了一声或许是在嘲笑他的不干脆,坦然说道,“我只是笃定如果只剩下你我,肯定是我比你更能撑,只要你被阵法吸干了,我何尝不能破阵?”
金展剑诀更快,喝道:“就算你加快阵法的崩溃,还是逃不掉灵力匮乏的结局!”
梨花满小心翼翼道:“不同之处在于,你要先被我的阵吸干才行,或者,你先去破阵?”这显然是把两难转嫁给他。
“胡言乱语!”然而他心知肚明,最关键的一点是,梨花满在这么短时间内,几乎照搬了玉夫人的阵。
玉之净看得心惊,此女虽然并未发现她阵法的关键所在,却想出这样一个招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这令她何尝不恨,昔日部下皆沉睡于养魂殿,为此不得不启用堂堂金大护法,而整个阵法全靠她一人出力,如今已是强弓之末。
梨花满只学了个聚灵的皮毛,此阵最绝妙的用途是瞒天过海,全盛之时连天道都难以看透。
而玉之净掌握最后一层弱点——当阵内灵力消耗殆尽,灵力陡然出现真空带,便会引起天道察觉,阵法将不攻自破!致命的弱点往往要用无数谎言幻象来掩盖,在此之前必须先杀掉梨花满,但她已经快撑不下去,必须要汲取生魂。
而这老古板,果不其然拒绝了她。
“金展,你既然如此执着于因果,你现在不杀了她,将来她就会杀了你我!畏首畏尾,不堪大用!我玉族人从来不屑这些无稽之谈!”
金展忍无可忍道:“那你如今不也是落到命悬一线,以凡人魂魄为食的境地!”
玉之净呆愣一瞬,顿时大怒道:“你敢忤逆我?”
“金某从来不是你的属下。”
金鸟缩小身形勉力逃出,遁入金展袖中,梨花满依仗聚灵阵,勉强打成平手。她表面镇定,实际最忧心黑袍人是否有其他同伙,能布下那样禁制和阵法的修士,直觉告诉她绝非眼前的黑袍人。既然和凶名显赫的罗刹散人有关,那么再出现十几二十个金丹修士助阵也不违常理。
金展不再保留,虽然灵力单薄,但种种通应接不暇,饶是梨花满竭尽所能依然喉咙一甜,几欲咯血。
“小小年纪如此狂妄,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撑到最后,”他的表情称得上痛心疾首,道,“是庄居这样告诉你的吗?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死?”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死?
梨花满怔了一下。她为什么会有这种的直觉呢?明明梦里她也死过。不,梦不是真的发生过,只是让她以此为鉴……她简直要怀疑自己魔怔了、在自欺欺人。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是不死之身,那他一定会做出很多疯狂的举动,不在意危险。但她数年来一向谨慎,知道有危险要躲开,知道与人斗法准备万全,这根本不是一个不会死的人会想的。
她瞥到自己仍然在流血的伤口,迟来的痛觉在问她,连庄居老祖都在地下永眠,她到底是为什么觉得自己不会死?
心经自发地徐徐运转,却压制不住她内心的恐慌,这种像不知道是谁安插在心里的一句命令式的暗示,让她这么久毫无察觉,完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刹那间的狐疑掀起惊涛骇浪,如果因为她的自大,她会死在这……那拓跋偈该怎么办?
识中闪过绿芒,在她认为是幻觉的瞬间,真实的刺痛从腰腹传来。
金展的剑穿透了拓跋偈的手臂,卷起他的刀尖豁开梨花满的腰侧,尽管用这种刁钻的方法规避,弑主的惩罚依然让拓跋偈喷出一口鲜血。
巨大的冲击力令绿芒没入石壁中,拓跋偈半跪在地上,颤抖着吐出一字:“收。”